收钱难

    于继从小到大既没收过钱,也没当过班长,没想到老郎给他安排的居然是这么一份“好差事”!

    这两天不管他是背着书包进教室,还是在走廊上和林晓朋说话,甚至是在厕所里解决人生大事,总有那么一两个人,看着他说:“班长,呐,班费!”

    于继快被烦死了!厕所里怎么腾得出手给对方找钱,再把他名字记下来?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这些高中生个个都是折磨人的高手呢?

    “65,70,75……”中午的时候,于继把口袋里一堆不成样的零钱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出来,让林晓朋帮他数。林晓朋和于继认识了这么久,第一次看他这么不讲究的样子。

    “于继!”林晓朋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气急忙慌地说道:“这张二十块是□□!”

    “□□?”于继拿过来一看,不用对着阳光照,也能感觉到这张皱巴巴的纸币的质感不对。

    还好目前只有一个人给过他二十块。于继印象深刻地记得他是在如何慌乱和尴尬的情境下收的钱。于是拿起□□飞快地往食堂跑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挥着手里的钱又跑了回来,“还好我去得快!孙利军差点拿我找他的钱买午饭!”

    林晓朋拿过钱看了一下,“这就15块啊!”

    “他身上就那二十块□□。先把这15块收好。他的钱,我明天再要吧!”于继说道。

    “你……不要告诉我,你还借了他点钱吃午饭吧?”林晓朋虽然口气不是很确定,但心里却觉得这事于继干得出来。

    果然,于继一脸无奈的样子,“我去的时候,打饭的队伍都快排到他了。我总不能让他拿着别人交的班费买午饭吧?”

    “算了,算了!”于继打断了林晓朋呼之欲出的抱怨,“赶快把钱数出来!我看得够够的!真想把它们都扔河里去!”

    第一次见识收钱收到自己往外借钱的!林晓朋摇摇头,憋着一口气低头继续数。

    “165。”林晓朋把手上的钱捋平了递给于继,“人数和钱是对的上的,不过这还差得远啊!还有16个人没交。”

    “16个人……”于继把钱塞进口袋,琢磨了一下,“他们是不是昨天没看见黑板上的通知?”

    “怎么可能!郎老师上课前还帮你又提了一遍,记得吗?顺便给你提名代理班长,大家还斜着眼给你鼓掌的!”林晓朋故意夸张昨天大家那个表情,挤兑于继。

    于继搡了他胳膊一下,苦恼地问道:“那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去找他们要?”

    “可能是得这样…..”林晓朋一贯地不解决问题,只把难处说得更难,“你想想小组长收作业,不都是三请四邀的盯在这些祖宗的后面吗?”

    “呵!”于继感觉即便站在树荫下都热得他要化了。他长叹了一声,摊在了地上,好像一动也不想动了。

    “那……我帮你收吧!”林晓朋见不得自己偶像无可奈何的样子,难得像个男子汉似的挑起担子。

    “真的?”于继眼睛一亮,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拉着林晓朋,两人一起站了起来,“走走走!你去收钱!我去买饭!”

    于继买饭回教室的时候,看到林晓朋正涨红了一张脸,和樊星扯皮。

    “樊星,这是班费!郎老师要出的。每个人都必须交!”林晓朋的音量比平时还高,一脸气疯了的样子,“我是跟你要五百块吗?不就五块钱吗?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呲……啊呸!”

    五百块?呵!樊星想,要真是五百块,那可怎么办。

    她今天起得比平时还早,上学的路上捡了些瓶瓶罐罐,这才凑到两块八。林晓朋来问她的时候,她捡易拉罐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渣划的一道口子还在隐隐作痛,于是语气不太好的说了一句:“没有!”

    当然,这当中的缘由,她不习惯,也解释不了半个字。

    “钱多钱少不重要。可这钱用在哪里?我为什么要交?至少给我个解释,我再考虑交不交。”她的眼神避开了林晓朋,但梗着脖子的样子一如既往的酷。

    “我先借……”旁边的温玮把一张五块往两人中间递了递。五块钱而已,他真不介意用这五块钱换个清净。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用眼神喝斥他的那只手。

    “我今天非要樊星自己交!”林晓朋脸上的血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你这种态度,我真没有。”樊星握了握左手手心的伤口,一脸镇定的打开铅笔盒,低下头开始写作业。

    教室里的气氛僵到顶点了。所有人都看着两人不敢动弹的时候,于继把手里的午饭往座位上一扔,然后快步走到了两人跟前。

    “班费就是用于班上的一些自主活动和购买班级设施的,比如开班会的时候买点零食,大扫除以后换换扫帚。”于继的声音里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音调比平时低一些,但负面情绪几乎没有。

    他没有林晓朋那么咄咄逼人的态度,樊星倒是不会回应了。

    于继以为樊星不想搭理他,无奈地点点头,冲林晓朋使了个眼色,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座位上带。

    “我可以不吃零食,用班里的旧扫帚扫地。”樊星忽然开口了。她的余光扫着两人的脚后跟,声音里全是偏执和较劲。

    于继顿了一下,“好!”他似乎很平静,但背对着樊星不转过来, “可以。你有这个权利。”说完了,就拉着林晓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晓朋,先吃午饭。我出去一下。”他把午餐盒塞到了林晓朋的手上,又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口袋,抬脚就要往外走。

    “班长,班费!”几个被刚刚那一幕吓了一跳的女生走到他跟前来,争先恐后地把钱递给他。

    “好!谢谢你们!”于继胡乱收下了钱,连给钱的人的名字都没记,就急匆匆往外走去。

    刚走到拐角没人的地方,他就把自己的钱包拿了出来,然后匆匆从里面掏了张五十块和两张五块,塞进了另外一边鼓鼓囊囊的口袋里。

    “郎老师!”于继手揣在自己装满了班费的口袋里,几步跨进了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午休。老郎桌上又放着一盒敞开了却几乎没动的盒饭,但人并不在座位上,而是站在了办公室一个角落里。

    “好!好!”她穿着件洗得没了形的衬衫,手里却拿着个周围大部分人还没舍得买的崭新的手机,正在轻声和手机对面的人通话,“我马上就回来!”

    “于继!”她挂了电话,转过头来,完全没有给于继把手里的钞票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机会,“我现在要请假回去一下。有什么事,等明天再和我说!”

    她匆匆把手机放在桌上,准备收拾桌上的塑料饭盒。手机本身有点滑,又没放稳,差点从桌上掉下去,还好于继眼尖手快,在落地之前帮她接住了。

    “谢谢啊!”她有些慌乱地看了于继一眼。

    “怎么了,郎老师?”于继的手从装钱口袋里拿了出来,也就暂时把班费的事情搁到了一边,“饭盒我帮你收拾!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她胡乱摇了摇头,急匆匆跑出去几步,又很快折了回来,带着些焦头烂额的模样嘱咐于继:“你是班长,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盯着点班里。啊!”

    于继目送完老郎瘦削的身影匆匆走远,拍了拍一口袋的无奈,开始帮她收拾午饭,这才发现旁边一次性筷子的包装都还没打开。他想起昨天中午政治老师欲言又止的话,隐隐感觉老郎身上可能背负着些什么超乎他想象的东西。

    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把这个班长当下去,帮自己的班主任分担一点。

    不过,也就是这一瞬间而已。

    当他走回班上,刚进门就不偏不倚和坐在座位上的樊星来了个对视,眼神刚刚弹开,又看到刘其伟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样子,他的心里就重新回到了摆烂的状态。

    爱谁当谁当吧!于继想,反正自己也就是在这里混一年。等将来回忆到十七岁的时候,自己干脆失忆算了。实在不行,自己的十七岁,也可以是一个没有脸的阿飘。

    没有脸的卷毛阿飘又陪着没有脸的胖阿飘上下午的数学强化班,是同年级的另外一位数学老师上的课。他们班的老郎在这一点上很有意思。学生上兴趣强化班,她却不参与。这一点,她在开学伊始就告诉了大家。

    于继数学不差,看着黑板上已经学过的知识点总容易想起中午匆忙离开的老郎,所以并不太能听得进去。后面的胖阿飘一搭他肩膀,他立刻把后背往后靠,听胖阿飘说话。

    胖阿飘今天受了樊星的刺激,到现在心里还脆弱地很,说话带了点琼瑶剧的情绪,“我知道你是为了陪我才上了这么长时间的强化班,而我却不能为你解决个小小的班费!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帮你把事情解决了,让你明天按时完成任务,然后把这个倒霉班长的职位给辞了!”

    卷毛阿飘听着他过于抑扬顿挫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防止他继续一惊一乍,他也就没有把自己中午暂时没来得及实施的自己贴钱计划告诉胖阿飘。

    “嗯,明天再说吧。“他随口应付了他一句,”下了课之后跟高一那帮人借个球,咱们踢两脚再走!“

    两人之后在球场上笑闹着挥汗如雨的时候,樊星也终于从废品收购站的人手里接到了剩下的钱,露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笑容。

    “五块钱么!有什么了不起!五百块都能给你挣出来!“她用胳膊挥掉额头上的汗珠,故意大声说着一些很膨胀的话,仿佛脑海里中午背对着她的那个卷毛阿飘现在一转过身就能被她的成果惊叹得睁大了双眼似的。

    于继今天中午背对着她说话的那一幕总在她心头冒出来,搞得她一下午心里都疙疙瘩瘩的不舒服。她从县中那种只看成绩不认人的地方待了三年出来,又成天在小面馆里看尽平民老百姓为了个毛儿八分也能舍下脸来扯皮的样子,平时明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但她反而受不了于继明明很生气还要平心静气、用很尊重的语气跟她说话的态度。

    都气到不想看见她的脸了,但依然不翻脸。

    “道貌岸然”、“虚伪”,类似的近义词一个个从樊星脑海里窜出来,但樊星到底还是没图个嘴上痛快说出来,否则她会比前两天下午她爸说她还要瞧不上自个儿。

    这世上肯定有些人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从而有良好的品行举止。肯定是有的,尽管她樊星没怎么接触过。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了区区几块钱而失了自己的仪态和分寸呢?

    左手折在脑门上,她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手心的那道长长的划痕被咸咸的汗水腌渍的,迎着光看起来有些红肿。

    她低下头,朝手心吐了口唾沫,然后顺着裤腿把手心来回擦了擦,伤口摩擦着校服布料,带来了些许的刺痛感。

    “嘶!“她轻轻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樊星特地提早进了教室,班上的人还没坐满。她没有直接往自己那个小组走去,而是绕去了另外那头靠墙的小组过道。

    樊星是这个班上的另一种焦点人物。她一路走,周围人的目光一路好奇地看着她,等着看她走来这里要干什么。可惜她还没走得到后排,一个甜美的声音忽然喊了一句,“于继!”

    “嗯?”于继正在翻一本英文小说,他抬头看了一眼,是施晴。

    “什么事?”他放下书抬头。

    施晴还坐在自己座位上没动,只是冲他微微露齿一笑,“和你说点事。”

    两人中间还隔了一组,她声音又不算太高,于继听得不太清晰。他若是喊施晴靠近点,势必会让周围的人断章取义的起哄。于是,他干脆穿过同排的那些空椅子,走到了她身边。

    全校最美和最帅组合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养眼,班上男生瞬间又开始起哄,“哦……哦!”

    于继还是没能躲过这个声音。

    这群人无处发泄的精力!于继无奈地冲人群看了一眼。

    “你太帅了,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所以我不敢去找你。”施晴笑眯眯地开了个玩笑。

    “你才是焦点吧!”于继出于礼貌,回应了一句。他从小到大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极少,大部分都是和母亲和大姨一起。和女性相处的多了,自然也就非常尊重女性。哪怕不熟,也会客气两句。

    施晴笑得很大方,不脸红也不回避,一看就是经常被恭维的。

    “我今天又忘记带钱了,”施晴很不好意思,声音又真诚又示弱,任谁也不忍心冲她发脾气,“真是抱歉。我只要一带钱,总想着买零食。最近都长胖了,所以就把钱锁在家里抽屉里了。早晨走得急,就把这事忘记了。”

    “没事啊!”于继淡淡笑笑,“又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给我。”

    “班长真淡定啊!”施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了。她有些得寸进尺地问道: “那我要是总也想不起来了呢?”

    “那就等到你想起来的那一天呗!”于继无所谓地说道。

    两人说话的同时,樊星刚刚从于继的座位旁走过,要从最后一排绕去自己的座位。三个人之间不过间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樊星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听着于继轻飘飘的语气,捏着自己腿边的那叠被手心的汗浸得软塌塌的毛票,忽然觉得昨天自己辛辛苦苦地流汗似乎是一个很傻的举动。

    一个箭步走到了自己座位,她飞快地回头从书包里取书。

    温玮的胳膊迅速动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五块的票子,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手从始至终垂在了桌子之下,除了樊星没人看得见。

    “你昨天不是已经交了嘛!我如果要交,自己会交的!”樊星克制着心头的不悦发声。她搞不懂这个默默无闻的男生为什么总是一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即便这事和他不想关。

    “啊?”温玮闻声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你要怕他们再过来找我,你听得烦,你还坐里头来。”樊星皱着眉头准备换座。

    “不是,不是!”温玮的眼神往另外一头瞟了一眼,然后迅速把钱收回了裤子口袋。“你误会了。”

    “嗯。”樊星见他把钱收了回去,也就没心思再和他聊下去了,随意应了他一声。她昨天放学有些内容还没记牢就去捡废品了,今早要抓紧时间巩固一下。

    “班长你人真好啊!”樊星打开书的瞬间,施晴的轻笑声挤到了她的耳朵里。于继轻松绅士的回应也不遑多让地一并传了过来。

    交给这人太不靠谱了!樊星琢磨着,她顶着太阳,走了那么多路才凑到的钱,交给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花公子,说不定转手就将她的钱丢哪儿去了。

    这种人能理解什么!樊星忿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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