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于继过来喊她，“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和你说点事情？”
于继现在是班上最令人瞩目的人，他一动弹，全班都关注。樊星在全班人起哄的声音里越发觉得不自在，本来挺柔和的一张脸硬是板了起来。“什么事？快点说！”
于继尴尬的笑了笑。这人的好脾气真是维持不了一天，“出去说行吗？”
班上起哄的声音更响了。樊星一脸不悦丢了笔，但还是站了起来。于继敏感地感觉到了樊星的心思，指着班上那群起哄的人说道：“等会儿一个个找你们的时候，给我喊得更响一些啊！”
两人走到楼道上，秋风一吹，沁人心脾。
“心情好点没？”于继一脸微笑问樊星。
“心情”这个词对樊星来说是陌生的。没人问过她，她自己也没在乎过。于继从昨天开始问了她两回，她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事，说吧。”樊星的声音轻柔了一些。
于继点点头，开门见山，“郎老师让我把班上其他委员的人员选出来。我觉得，你成绩这么好，很适合做副班长。我们一起，把全班的成绩拉上去！”
于继说得有些激动，本以为樊星还会像之前那样肯定他的想法。可对面的樊星却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副班长？”
这个表情在一般女孩儿脸上，会显出天真洋溢的样子；但在樊星容易变得严肃冷淡的脸上，就又是一回事了。
于继看着她那双过于炯炯有神的眼睛，读出了一条明确的信息：你在异想天开。
“你再想想。”于继有点失望，还是不想放弃，“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其实只要我在，你几乎不用管什么。”
“那你不在呢？还有班委开会我要不要去呢？副班长这个职位要是什么都不用做，那设定的就没意义了。”樊星问了一堆问题，不过没等于继回答就直接说道：“我不感兴趣。你找别人吧！”
两人前后脚进教室，林晓朋一把薅住于继，把他往外头带，“走走走！陪我上厕所！”
刚走到门外，于继就推开了林晓朋，“少开那些没营养的玩笑啊！我现在没心情！”
“那你说！究竟找她干嘛？我代表全班八卦群众质问你！”
“我觉得她是副班长的绝佳人选。”于继声音有点闷，“但是她给我拒了。”
“拒了？这么不给面子？”林晓朋听得都诧异，“你俩不都解除误会，关系更上一层楼了吗？这不合常理啊！”
于继叉着腰，被外头的风一吹，心里的失望就被吹散了些。
这女孩儿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于继心想，自己当这个班长都犹豫了这么久，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当即就要答应呢？
“班长！”老郎三步并两步走了过来，靠近了于继，声音压低说道：“你们上强化班的时候我不在，你要留心班里的人数，谁要是先跑了，记得告诉我！”
“啊？”于继没想到上任之后的短期工作安排里，第二项任务比第一项还琐碎。
“樊星和温玮不算。樊星你知道的。温玮他家最近有事，我同意他先走了。”
“哦。”于继点头，正好看到从老郎身后匆匆滑进教室的温玮。
老郎一走，林晓朋瞄了一眼温玮的背影，语气里参杂了些若有似无的酸味：“这温玮好福气！老郎这么罩着他！之前好多人都请过假，老郎全都拒了！”
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于继心里有数，“这醋也要吃！就算郎老师照顾他，那又不是施晴！你着急什么？”
林晓朋张张嘴，想说自己经常看到温玮往施晴那里瞟，可是这么一说等于把自己也暴露了。他可不想于继拿这事笑话他。
于继没看他的表情，却干叹了口气。
“叹气干嘛？”林晓朋回过神来，“你准备放学之后再去动员一下樊星？”
“对！”于继点头，眼神无奈。
林晓朋在心里煎熬了一下。于继现在天天老老实实留下来上强化班，大概率都是因为他。于继虽然不说，但是他心里清楚。
“你去吧！”林晓朋故作轻松地说道：“今天是生物课那个老爷爷，他根本看不清。我俩调个座。你先上一节课，等下课的时候悄悄溜走。”
“你确定？”于继有些意外，林晓朋平时叫一个粘人，巴不得上厕所都和他一个频率。
“废什么话！”林晓朋很洒脱的样子，“咱俩调个座，我正好和施晴同排了。我巴不得！”
于继忍不住笑了，“晓朋，你怎么想，我都不拦着你。但这种事不管什么结果，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得失心不要太重。”
“说得你像谈过似的！”林晓朋不在乎地吐槽他。
忽然，他福至心灵，双眼冒光地搂住于继：“你真谈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哇塞！于继你会隐身术吗？”
林晓朋吵得于继耳膜疼，但于继半个字也没透露。都是过去的事了，于继觉得他的记忆力和身体的新陈代谢同步，早已更新。
林晓朋不跟着，于继从教室里溜出来跟玩的一样轻松。他猜测足球场靠墙的暗道应该就是樊星每天下午学习的根据地，便大步流星地往足球场那头赶。
快走到的时候，于继心里琢磨了一下：直接进去会不会吓着她？要不要站在外头先喊一声？
“嗯嗯！”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冲暗道里头说话，里面反而传来了声音。
是樊星在说话。
“你是不是不会？我现在学完了，可以给你讲讲。”她的声音比平时温和友善，听上去就像一个普通女孩子的声音。
于继愣了一下，接着听到一个很温和的男生声音，“可是我有点笨。你说一遍，我未必跟得上。”
“没事。”樊星很爽快地回应，“多说几遍就是了！现在才五点。”
于继忽然想到了早晨樊星连想都不想就拒绝自己的态度和声音，心中涌动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沉思片刻，他飞快地转身往回走。
出了足球场，他四处看了看，跟那天在这里碰到樊星一样的状况，根本出不去学校。他踢了一颗脚下的石子，往教室的方向原路返回。
走了还没两步，林晓朋迎面赶了上来，“于继！你怎么往回走？没找到她？”
“没找到。”于继没抬头，也不说破，揣着心思继续走。
“你离了我就不行吧！还好我跟老师说肚子疼。”林晓朋拉住他背上的书包，不让他走。“你走反了！她应该在上次我书包砸到她的那个小暗道！”
不能让林晓朋看见！要不然他那张嘴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万一再让樊星误会自己真有什么想法，那就尴尬大了！于继想到这里，当机立断拉着林晓朋转了90°，往学校另外一面墙的方向走过去。
“她当然不在上次那里，我刚才看了！”于继搂着林晓朋的胳膊，脑子里盘算着新话题，“哎，我走之后有没有人溜号？”
“哼！刘其伟也想走，被我叫住了。”林晓朋兢兢业业地向于继汇报，“他当时就不服气了。说你不也走了。我多聪明！直接告诉他：是老郎把你叫走有事。他只能乖乖提着书包回去了！”
“咱们家晓朋智商提高了！”于继像摸西瓜一样摩梭着林晓朋脑袋上的板寸。
林晓朋当即表示抗议：“谁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两人哈哈大笑，闹作一团。
“哎哟！”林晓朋忽然捂着肚子蹲了下来，“不行，不行！这人真的不能随便咒自己！说肚子疼，我肚子真疼了！我中午吃什么了？次、噢、啊！”
“不行，不行！于继，我要先回头上厕所！这儿是仓库，不可能有厕所！”
“哎！”于继拦住他，“稍微忍会儿呢？说不定樊星就在这头呢！”
“天仙在这儿我也不找了！除非天仙想看我拉裤子上！”林晓朋说完，扔下自己的书包，飞快地往足球场那头的厕所奔去。
“哎！晓朋！等等我！”于继无奈地捡起他的书包，跟着他一起往前跑。
林晓朋在厕所里劈里啪啦地经历着九九八十一难，于继站在外头倒是想了一件事。
老郎今天让他查班级人数，那在这之前有人查吗？如果没人查，那上次可能真的是樊星告状；但如果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暗中查人数报告老郎，上次告发他和林晓朋的不是樊星，而是另有其人呢？
还有请辣条的事。真的是樊星放下手中的作业，偷偷跑出去和老郎交头接耳的吗？
樊星像爱和老师告状的人吗？于继的直觉是不像。她巴不得自己是个绝缘体，隔绝掉周遭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但于继此刻又不那么相信自己的直觉了。因为他的直觉在刚刚就出现了明显的错误。
他以为樊星对任何人都是生人勿扰的样子，但樊星会主动帮别人讲题；他以为樊星对谁都是一副债主的语气，但其实樊星也能好好地说话。最重要的是，那个人竟然是个男生！于继甚至都觉得自己刚才听错了。
于继很快命令自己的思绪回到向老郎告密这件事上来。不管如何，这种人都是他现在最讨厌的人。于继暗下决心，如果找到这个人，他一定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哎，那不是樊星嘛！”林晓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厕所里出来了，指着百米开外的地方喊道：“樊星！”
于继回过神来，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
樊星没听到，背好书包，回头冲暗道里看了一眼，暗道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温玮！！！
还好于继手大，要不然真捂不住林晓朋那张即将喷发的嘴。
林晓朋眼睁睁地看着夕阳下一男一女往校门口走。别说，两人高瘦的背影镀上了一层夕阳的余光，看着还挺般配。
林晓朋终于从原地爆炸进化到目瞪口呆，于继才放开了他的嘴巴。
“刚牵手成功就移情别恋了？”林晓朋要是不把他脑细胞攒出来的那点“智慧”彰显出来，他得憋死，“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当副班长的原因？”
于继踢着路边的石头，不做任何评价。他就料到林晓朋会说这些话。不过只要樊星不在跟前，他也无所谓了。
林晓朋还收不住自己的嘴巴，一个劲地絮叨：“温玮长得比你帅吗？我怎么看他空荡荡的，跟个田里的稻草人似的？”
“温玮比你优秀吗？可你现在是我们班最瞩目的男人啊！他天天闷不吭声的，在和不在我跟本感觉不到！”
“温玮学习比你好吗？据我观察，好像也不怎么样吧！要不然也不会留级！“
“晓朋，说话不要太刻薄！“于继打断了他，“人家可是同桌！关系近不是很正常！”
明明是句好心的平反，但立刻被林晓朋解读为了吃醋。于继简直无语。
“是可忍熟不可忍！”林晓朋一拍大腿，“我本来就是随便开开你俩的玩笑。但现在我偏要去看看，他俩一起提早出校门能干嘛去？压马路吗？”
“晓朋，你疯了？真跟啊！”于继一个闪神，发现林晓朋已经拿出他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往校门口跑去了。
出了校门口，两人发现可能刚才也不过是个误会。因为樊星和温玮走在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樊星还是一如既往的快，都快看不到人影了。而温玮正好相反，温温吞吞地往前方的公交站台移步。
“这两人是不是先分开走，避开熟人，然后约到一个秘密地点再会和？”林晓朋说完这个点，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都害怕自己的脑细胞转得太快，马上要烧干了。
“你怎么不去写电视连续剧！”于继推了他一把，“这是别人的事，你越界了！”
“这是班长的事！”林晓朋排出了一身毒素，现在周身笼罩着八卦的光辉。
“这樊星怎么能走那么快？脚上踩风火轮了？”他看了看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还是你去追她吧。万一我俩真的误会了，你就假装要找她商量副班长的事；万一他们真在哪里会合……”
林晓朋把两根胖胖的食指油腻地勾在一起，于继反感地拍了他的手，“你够了啊！”
林晓朋不以为意，抬了抬眼皮，“那你就走啊！我又没让你继续跟下去。但你至少知道，这大姐心思不在班级工作上，所以你还是另谋他人吧！”
“行！”林晓朋果断做完指挥，“我跟着温玮过去看看他坐什么线路。”
林晓朋一走，于继一个人站在校门口定了一会儿。
这太不道德了！于继看着樊星越来越小的背影想：我怎么会一脚踏进别人的隐私里去的？我干嘛好好不上课，跑去找樊星？
他脑子一片混沌，还没想出个结果。樊星已经一个转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于继的大长腿便不受控地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