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疼的实在厉害。
沈长卿猛然睁开眼睛,是熟悉的房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也没有被剑刺中。
难不成是恶梦一场?
她撑着床榻费力地坐了起来,可这也痛的太真实了。
“娘娘,您是醒了吗?”
是穗岁。
她顾不上身上的不适,下床光着脚两三步上前抓住了穗岁的手腕。
穗岁正纳闷着,沈长卿却又突然松开了她的手,二话不说往院外走去。
映入眼帘还是草木相依,荷塘宁静的熟悉大院,没有沈家人的横尸遍野,甚至还没下雪。
“娘娘,您醒了吗?还是在梦游?不能是中咒了吧……”
尽管不确定,穗岁还是提着鞋跟在她身后念叨:“您就算是身子再好,冬日也不能光着脚在地上走,要是被老爷子看到又要说了。”
沈长卿坐回床榻穿上鞋,看向面前的人,语气里带着些试探:“穗岁,还有几日过年?”
“大概还有半月。”穗岁如实答道。
时间倒流了……?
这等离奇事竟真的存在,沈长卿难以置信地看向床头堆叠的话本。
话本小说诚不欺她。
“娘娘,”穗岁见自家主子举止怪异,声音颤抖地又唤了她一声,“您……是醒了吧?”
沈长卿缓缓回头间,已经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醒了,昨晚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死而复生了。”她随口胡说道。
穗岁提着的心落地,还好,不是鬼上身,于是又嗔怪:“都说让娘娘少看些话本了,哪些都是人编造的,天马行空的很……”
沈长卿眨眨眼睛:“穗岁,我忽然好饿,膳房还有早点吗?”
“有的,有娘娘爱吃的枣花酥,奴婢这就去拿。”
穗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这小妞和自己一般大,有时候的唠叨功力连老爷子都要甘拜下风。
关门的声响落下。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慌乱中她清清楚楚瞧见了那杀人的穿的是地驰军的衣服,就是东濮的官兵无疑。
莫非是抄家?沈家犯什么事了?
沈氏一族忠心耿耿,为官清正廉洁,沈老爷子是开国大臣之一,她父母更是因朝廷之事而亡,皇帝为何要突然抄了沈家?
不对,根本不是抄家,连道圣旨都不曾有,怎会是皇帝的旨意?
难不成是有人造反,要改朝换代了?那为何要屠沈家满门?
当下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昨晚的具体细节。
沈长卿扶着脑袋,伸手接信纸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元鹤从不会在信上唤她夫人,那这封信只能来自另一个人。
殊和郡王,宋珩。
沈长卿找到装信纸的匣子,倒了个底朝天,翻来看去,大多是她和元鹤相恋时来往的书信,只有寥寥几张来自宋珩。
而且也没有是以那句话开头的。
“娘娘,早膳来了。”
穗岁端着精致的瓷盘走到桌旁,沈长卿立刻将信放进匣子里,坐到了桌前。
“对了,娘娘,这里有您一封信。”穗岁放下盘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信?不会是……
沈长卿看了眼信,又看了眼枣花酥,最后还是放下手中的枣花酥,用帕子擦了擦手,打开了信封。
当真是死前看到的的那封信!
夫人,我知此次有去无回,如今国难当头,东濮国国界即将破溃,我既已身许国,便再难履行伴你一生的承诺。提笔良久,终究不敢写半句温存软语,我知你对我并无情谊,只愿能以身换你一世安宁。
宋珩。
国难当头?当今太平盛世,何来的国难当头?
“没想到王爷在塞外还会忽然给您来信,或许您真的误解他了。”穗岁说道。
沈长卿没有说话。
半年前宋珩娶了她,她大婚之日缺席,后来听说这王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走完了全程。
于是京城里的百姓对她的谩骂更甚。
说她活该是一个天煞孤星。
倒是后来两人成婚后不久,宋珩主动去了边境,百姓才算是吐了口恶气,说她活该守活寡。
别人说她脸皮厚,照样过的有来有去。
那只是因为她从未提起过。
同时这天下多少女子被强买强卖,被强迫嫁给不认识的男人,她还有家里人护着,也觉得没什么好提的了。
于是她自动忽略了穗岁的话,反而端详起这封信。
写的这么有情有义的……莫不是想打动她,让她对一个断袖动心,以此来报复?
沈长卿摇了摇头,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摇出脑袋外。
大难临头,最重要的还是先搞清楚什么国难当头,就算是有人发动政变,也不至于立刻除了沈家。
这些人与沈家有仇。
家里老爷子虽为右相,但她一向不过问朝堂之事,要是问了定是会被当作夺舍,保不齐会一张驱鬼符拍她脑门,这样想来只能去灵宝阁了。
灵宝阁是东濮国最大的消息交换场所,大到朝堂之事小到捉奸,只要有银两,什么消息都有。
于是她很快做下决定:“穗岁,我们今日去灵宝阁。”
穗岁应声,麻利地收拾桌子,也不多问,因为已经习惯了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
沈长卿走在街上,正想着怎么措辞不显得突兀。
一杯茶水从天而降。
将她从头泼到尾,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笑声。
“哟,这不是沈家的天煞孤星吗?”
沈长卿拨看粘在脸上的薄纱,循声抬头,几个贵妇坐在茶楼里,讥讽地看着她。
朝她泼水的是她地姑姑沈明玉。
沈长卿觉得头疼。
沈明玉总爱跟几个贵妇呆在一起打打麻将喝喝茶,几个人的夫君都妻妾成群,看起来同病相怜关系不错,实则都暗戳戳的比来比去的较劲。
自从她被冠上扫把星的名头,沈明玉在她们面前总抬不起头。
“人殊和郡王宁愿到边境受苦都不愿意跟她呆在一块,明玉啊,你可要小心喽。”一个贵妇掩着唇,发出刺耳的讽刺。
路过的人一听,立刻离她三米远,生怕沾上什么霉运。
“妈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好端端走在路上就碰到扫把星了。”
“扫把星没事到处晃什么,就应该被关在家里。”
“快走快走……”
周围的反应让刚刚说话的贵妇十分满意,她得意洋洋地用余光了眼沈明玉。
沈明玉觉得丢面,还是扯起一个难看的笑:“我这不是那茶水给她冲冲霉气呢吗。”
说罢又想泼一杯。
沈长卿往旁边一闪,淡定地用帕子擦干茶渍,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露出不解的眼神:“各位夫人在说什么呀?”
随后恍然:“夫人们怎么知道王爷想让我去边塞陪他?哎呀,别看王爷平日一副正经的模样,其实粘我的很。”
几个人嘴边的嘲笑顿时凝固。
谁问了,到底谁问了?!
沈明玉反应的快,立刻道:“少来,你和王爷速来不对付,不然你也不至于逃婚不是。”
几个贵妇意识到可能是沈长卿为了面子而嘴硬,顿时笑的更欢了。
“但是王爷婚后对我极好,而且他总说我旺他,”沈长卿说着,忽然用帕子掩住半张脸,露出一双溢着甜蜜又害羞的眸子。
“王爷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总是折腾一夜,我都睡不好觉呢。”
“……?”
几个人一想到家里二三四五六房天天往她们夫君床上爬,顿时又笑不出来了。
“原来王爷和王妃夫妻关系这么好呢。”
“那要这么说,王妃还真是王爷的小福星呢,尽展男人雄风啊。”
路人看沈长卿的眼神又变得友善又敬佩了些。
“那你放着好好的郡王府不住,干嘛跑回沈府住?”几个贵妇在背后戳着沈明玉,她眼珠一转又开始找事。
“夫君担心边境不安全让我留在家里,但你们也知道,王爷府里除了一个嬷嬷就都是男丁,怕我无聊,就让我回沈府了。”
沈长卿轻笑着,特意将“都是男丁”说的极缓。
噫,要不说王爷是个断袖呢。
幸好这件事还没有到广为流传的地步,毕竟关乎皇家颜面,不然她想装都装不了。
家里全是美娘子的几个贵妇更说不出话了。
“你们瞧,我没跟去,王爷想我的紧,还总寄家书回来。”沈长卿掩唇笑得幸福。
穗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前几日宋珩寄回的信。
几个夫人往上凑,信折叠地被沈长卿拿在手里,但还是能看到几句情深的话。
更扎心了。
沈明玉攥着拳,指甲都要嵌入肉里,最近忙着在家里斗那群小妾,竟不知道这死丫头和王爷感情这么好了。
几个人脸涨的跟猪肝似的,沈长卿将几人脸色尽收眼底,忽然心情很好。
“穗岁,我们等会去吃爆炒猪肝吧。”她忽然侧身跟穗岁小声道。
“?”穗岁杏眼瞪圆,娘娘这又是想到哪出了。
待走远了,穗岁实在忍不住,问道:“娘娘,你怎么随身带着这封信呀?”
沈长卿摸了摸衣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本话本。
“没呀,夹在话本里,应该是当时顺手放的,还怪巧的。”
得亏宋珩写了这么封信回来,还真是阴差阳错。
穗岁呆在原地。
不儿,娘娘又是什么时候把话本给带出门的??
……
灵宝阁业务广,还展卖各种奇珍异宝,一楼二楼人挤人的,沈长直接卿转身上了三楼。
安安静静的,这才像是交易消息的地方嘛。
门是虚掩着,门口意外的没有人看着。
里面传来一声巨响,沈长卿推门的手一顿,视线不由得穿过门缝落到房间里。
一人懒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戴着半边银面具,露出的另外半张脸,竟比女人还有美上几分,金边黑袍,显出一份乖张妖孽的气质。
沈长卿认得他,是灵宝阁阁主,月子衿,是宋珩的挚友。
没想到阁主亲自理事,怪敬业的还。
“月阁主,求求您,再给我宽限几天吧。”
一男子跪在地上又哭又喊。
“已经宽限你十日了,还不上就用脑袋来抵吧。”月子衿满不在乎地敲着桌面。
感觉在说没有蒜这面就将就吃了吧这种小事。
传闻这位阁主堪比阎王爷,就因为背后有宋珩和灵宝阁,连皇上都忌惮三分,视人命如草芥却没人管的着。
王爷居然与这种草菅人命的阎王爷为伍,不会也是个大魔头吧?
“阁主您大人有大量,我已经在筹钱了,我,我可以先给您十两银子,您再给我些时间,绝对会还上的。”
男子一抖,更是连连求饶,扑上去抱住了月子衿的小腿。
“十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月子衿被人忽然抱住小腿,十分不自在,更是恼火,“给小爷松开!”
“阁主我求求您行行好吧——”
月子衿一个忍无可忍,一脚将人踹飞,只是没想到那人抓得那么紧,一下子扯掉他半截裤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