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节

    祈福节那日下了点小雨,天空阴沉沉的。但在长祁,雨水代表恩赐,降福,是以天气并不会影响仪式的进行。

    这日长祁人都是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每人都要先洗沐浴,然后穿戴上自己最好的服饰,接着再用火把从上往下晃荡几遍,意为除秽。

    一切都准备得当后,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长长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再打闹说话,全都神情肃穆浩浩荡荡地向前走去。

    格里神山很大,走完一圈就快到晌午了,走第二圈时集体开始吟唱祈福歌曲,然后念从昭恩寺里借来的经书。

    等到结束时已经快到傍晚了。众人皆是累得不行,身上也被细雨浸湿了,纷纷四散回家沐浴修整。

    阿什那沐浴完就去把桑泽纳拉接下了山。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光乍破,为不远处长祁渡上了一层金色柔光。

    “您听到了吗?今日游行的队伍经过时的声音。”阿什那垂下眼,心里唾弃了下自己。明明其实想问的是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但他又想,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听到,真问出来了就是傻。但,总希望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听到了,人很多,唱的歌也好听。”顿了顿,笑道:“你们三个都那么大声音,想听不到都难。”

    阿什那蓦地抬起头,看着她难得笑得有点傻气。

    两人闲聊着向梵经柱那边走去。

    塔卓尔老远就看见了他们,挥着手道:“这里!”

    待两人走近了,索康达尼递了两面小百定幡给他们:“夜游快开始了,我们去看看吧。”

    夜游是由十名男子一人拿着一杆大号百定幡绕着长祁一圈,意为将神山的祝福与长祁牵引起来,保佑长祁这一年百安顺意。

    他们去的时候刚好开始,两侧已有许多手持小百定幡挥着的人了。

    塔卓尔扯了扯索康达尼的衣袖,兴奋道:“快看快看,今日阿爸领头!”挥着的手更加卖力了。

    索康达尼无奈看着她笑:“看到了。”

    几人跟着队伍走了会儿,桑泽纳拉突然停了下来,道:“你们先去,我待会再去找你们。”

    阿什那:“我跟您一起。”

    桑泽纳拉:“不必,我自己就行。”说完转身就走了。

    几人也就没强行跟上去了。

    塔卓尔看到了不远处的比赛,跃跃欲试:“阿什那,那边有赛马!我们去试试吧。”

    每年祈福日都会有夜集会,里面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诸如赛马、套圈、抢花灯,除此之外还有跳除秽咒的、卖些吃食饰品的,一直到篝火会快开始时才会撤掉。

    阿什那充满斗志道:“好,我们今年继续把那些彩头赢过来。”

    塔卓尔:“创造传奇!”

    阿什那唤来空空,把百定幡挂在它脖子上,交给了它一个重要任务:“就由你陪着罕林叔了。”

    三个人逛了很久,一人赢了一个彩头,见好就收。

    塔卓尔率先把自己的拿了出来:“我的是把玉笛,我想把它送给神君,山中太过冷清,这样我们以后没有陪着她的时候,她也能有个乐子。阿什那你的是什么呀?”长祁人好玉,衣着服饰上也多用玉石作配,所以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玉笛是用上等玉做的。

    阿什那眉梢微扬,笑道:“没想到你还怪贴心的。我的这个嘛,是个坠珠,但摊主说可以把想说的话留在里面。”

    塔卓尔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有这么神的东西啊,待会我们找个地方去试试。别说,这东西还蛮好看的。”

    “哥哥,你的是什么呀?”塔卓尔转而看向索康达尼。

    索康达尼笑道:“我的不比你们,就是普通的一束花。”

    塔卓尔和阿什那起哄道:“这花很漂亮啊,不会是在给你什么暗示吧。”

    “这花这么漂亮,不知道哪家姐姐能收到呢,摊主怪心细的呢。”

    两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长祁,会有许多少年选择在祈福节这日,借着神山的祝福向所思之人表明心迹。

    面对两人的打趣,索康达尼一不留神耳根子就红透了。

    塔卓尔知道她哥不经逗,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开始去逛集会了。

    塔卓尔见一个要一个,直到索康达尼和阿什那手里都快拎不下了她才肯收敛些。

    “咚—咚—咚—”昭恩寺的钟声敲响了,这是第一道,提醒大家篝火会快开始了,让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集合。

    他们把东西放在了一位认识的阿婆家,手上才轻松了下来。

    索康达尼道:“阿爸说今年篝火会在梵经柱那边,我们走吧。”

    “好!我最近新学了几支舞,待会你们可得给我捧场啊。”

    阿什那:“一定一定。”

    塔卓尔:“听说今年是昭恩寺的慈吉大师来领着我们诵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呢,还怪好奇的。”

    阿什那:“别说你了,就连我爷爷都说没见过他,还挺神秘的,我都要觉得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了。”

    “咚—咚—咚—”第二道钟声敲响了。

    索康达尼:“你们快点吧,说话就说话,还越走越慢了。”

    两个人小跑着追了上去。

    塔卓尔一到地方就迅速融入了进去,还把索康达尼也拉了过去。

    阿什那借口说有点累了到旁边坐了下来。环视一周还是没看见桑泽纳拉的影子。

    他小声嘟囔:“到底去哪了?还不回来。”

    没过一会塔卓尔就坐回他旁边来了。

    阿什那有些奇怪:“你不是要跳舞吗,怎么就回来了?还有你哥呢?”

    塔卓尔非常激动:“他刚刚被依雅姐叫走了,我觉着我很快就要多个嫂嫂了。”

    阿什那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塔卓尔略带一丝嫌弃开口:“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记得了?”

    塔卓尔回忆了一下,声音抑扬顿挫:“依稀记得那日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在屋檐下躲雨时碰见了依雅姐……”

    阿什那想起来了,当时他还觉得塔卓尔是在和他开玩笑,没想到还真给塔卓尔说准了。

    塔卓尔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面色古怪地看向阿什那。

    阿什那看向她扬了扬眉,示意她有话就说。

    塔卓尔犹犹豫豫道:“其实你对神君图谋不轨吧。”

    阿什那愣了下,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来了,随即弯了弯眼,直接承认:“什么图谋不轨,你这人别学个词就乱用,不过,你还真够敏锐的。”

    塔卓尔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叹了口气:“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儿,但作为你的好姐妹,我深深地为你的情路捏了把汗。”说着还拍了拍阿什那的肩。

    阿什那瞅了一眼塔卓尔愁眉苦脸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愁什么,人生不过百年而已,大不了我死缠烂打,即便不能得偿所愿,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就足够了。”

    塔卓尔故作深沉:“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突然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了。

    塔卓尔拍着阿什那的手臂:“快看那人,他不就是昭恩寺里那个疯子吗?”

    阿什那看顺着塔卓尔的手看了过去,看到了被一群僧人簇拥着的贡多慈吉:“他怎么来了,这个时候装得倒像模像样的,不过瞅着感觉精神有些不太好啊。”

    这个时候一位站前边的小僧介绍了一声:“这位是我们昭恩寺的慈吉大师。”

    周围议论声更大了。

    “这是慈吉大师?”

    “终于见到真人了!”

    众人皆冲着贡多慈吉拱手行了个见面礼。

    塔卓尔有些傻眼:“这家伙就是慈吉大师?”

    阿什那轻嗤了下,没有说什么。

    贡多慈吉笑眯眯道:“今夜就由我领着大家在梵经柱下诵经祈愿了。”

    众人皆是齐声道好。

    大家自觉围成依次扩大的圈,贡多慈吉则站在最前方。

    谁料诵到一半时,发生了变故。灯忽的全灭了,人群里传出一声声惊呼。

    就在此时,天空中闪过几道闪电,随后响起了几声闷雷。

    “这是要变天了吗?”

    “谁能把灯给点上啊,祈福不能断。”

    一片吵嚷中,有一道身影缓缓在黑暗中走出来,正是桑泽纳拉。

    桑泽纳拉拉过阿什那,让他和塔卓尔帮忙疏散下人群。阿什那看她有些着急,连忙照做,在一片“为什么”“发生什么了”的问题中连哄带骗终于让他们离开了。

    走出很远后大家听见了梵经柱倒下的声音,众人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心悸。阿什那和塔卓尔听到声音连忙往回跑去。

    阿什那有些心慌,当时他被那位婶子找过来就是因为梵经柱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但他们已经想办法修复了。但现在这柱子却倒下了,实在难以忍住不多想。

    桑泽纳拉走向贡多慈吉道:“你不只是想报复我吧,你其实是想将我取而代之?”虽是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她当时感受到了很浓郁的一股浊气在附近,于是便找了过去,发现是从这梵经柱里面传出的,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此物取出。仔细一看,竟是上古神器昪灵仪。

    天地初始时,初代神为了让万物有序生长,便将浊气收纳于自身体内,以身为器,被称之为昪灵仪,由下一任神君守护。后来不知被哪位给弄丢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经过时间的摧残,昪灵仪已经难以压制内里的浊气了,所以才被贡多慈吉有机可乘。

    贡多慈吉大笑:“没错,你说对了,这世间不公,那便由我来改变它吧。”

    话音刚落,他便出手向桑泽纳拉袭去。

    桑泽纳拉与他交手过了几招,贡多慈吉出手越发凌厉。贡多慈吉找准时机,朝桑泽纳拉狠狠攻了过去。

    阿什那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来不及多想就把桑泽纳拉挡在身后,自己被打中了,准确的说是打中了他的半月鼓。半月鼓发出一阵耀眼的强光将阿什那圈了起来,护住了他,但也因此裂开了一道口。

    阿什那被打得往一边滚了滚。

    塔卓尔大喊一声:“阿什那,你没事吧。”

    阿什那听到了,心想:怎么可能没事,我的屁股要痛死了。然后晕了过去。

    桑泽纳拉因此变故呆愣在原地,面色古怪了一瞬。

    忽然,一道咔嚓在几人耳朵里响起,是昪灵仪裂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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