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市的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转。
酒吧内,灯光昏黄,像是被时间打磨过的琥珀,洒在深色的皮质沙发和大理石吧台上,成了老式电影里的画面,带着一层淡淡的黄。
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雪茄的烟熏以及淡淡的柑橘调香水味。
吧台后的调酒师身着黑色马甲,眉眼间透着几分冷清,手腕轻转,冰块在银色的摇酒壶中清脆碰撞,不时发出“叮叮”的声响。
角落的爵士乐队正低声演奏,萨克斯的音色低沉而慵懒。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缓缓移动,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质感。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高脚椅或半封闭的卡座中,低声交谈,偶尔传来一阵克制的笑声。
薄司和就坐在包厢里,身子微微斜倚在沙发扶手上,貂毛外套地毛尖在空气中微微颤动,衬得她的脖颈愈发修长白皙。
她薄荷色的眼影像一抹薄霜泛着淡淡的冷光,睫毛很长,微微颤动时,幻视成蝴蝶的翅膀。
耳饰闪亮,夸张得恰到好处,在昏黄的包厢里也能闪出刺眼的光,晃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她的手指轻轻划着手机屏幕,看着自己的评论区,不时抬起头朝门口瞥一眼,眼神淡淡的,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期待:“磨磨蹭蹭的,谭书清。”
等到谭书清来到包厢里时,桌子已多了两杯层次分明的鸡尾酒,顶部的泡沫细腻如丝,边缘点缀着一片新鲜的迷迭香,散发出淡淡的草本香气。
“我不喝鸡尾酒。”她一屁股坐下,说。
“这是送的,还有几份点心。”薄司和从她的电子垃圾里抬起头来,可见到她就蹙眉:“你脸色怎么这样?还穿了一身黑,大过年的,你走的怨妇风呢?我告诉你,不许找我哭。给我说吉利话,做吉利事啊。”
“你才夸张呢,把白炽灯都挂身上了吗?”
“几千颗细钻,很贵的。”说话期间,她端起杯子喝一口,露出指间的鸽子蛋戒指——她的一件普通饰品而已。
“薄荷,我想离婚了。”谭书清的眼底空洞,透不出任何一点风声。
“你结婚了吗?”薄司和差点被呛到。
“我订过婚。”
“这不是还没结成吗?解除婚姻应该不难吧。”
“可订婚不就等于宣告周围人,我们要成为夫妻了吗?”
“说的也是。那现在怎么办?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是吧?”薄司和打断她:“侯家这块香馍馍,别人馋都来不及,你居然不想要?为什么?”
谭书清没有回答,垂着眉眼,无力地用点心的勺子拨弄鸡尾酒上面的泡沫:“我结婚的那一天,你开跑车来,带我逃婚,好不好?”
“好啊,我一路狂飙,把你的婚纱都吹起来,让所有人都看到。然后第二天你逃婚的事就上热门,我们一起看侯柏延丢脸的样子。”
谭书清笑了出来:“你可说到做到啊。”
薄司和也笑了:“当然了。你一声令下,我马上开车。”
谭书清轻笑一声,慢慢的,沉重的神色又侵占了脸,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问:“薄荷,你跟柏延……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她回答得倒是坦荡,大而翘的眼睛无辜地盯着她看。
谭书清觉得那是一对灵蝶扑闪着翅膀在候自己,她轻轻吸了一口气,依旧眉目低垂:“我相信你,可有一件事我要是不问,放在心里,我又确实膈应。”
“什么事?”
“上次打电话,你怎么知道侯柏延睡前涂润唇膏的事。”
“诶?这是什么稀奇事吗?”薄司和笑起来,把那天三人喝醉了,睡得不省人事的事情告诉了谭书清,末了又添了一句:“照晚那天也在,本来你也该在的。”
“对不起。”她想起来,尔后又歉然地笑了,眼泪忍不出快流出来。
“你紧张了吧,你在吃醋吧?问问你心里,真的不喜欢他吗?你们认识二十多年了诶。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靠谱,更知根知底,更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人选了吧?”
*
汪府大院正在举办新年派对,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堪比红毯现场。
水晶吊灯的光辉映照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奢华的光影。
私家花园的喷泉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光,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钢琴声。
汪老板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客人中间,手持一杯红酒,笑容满面地与几位当红影星谈笑风生。
几代影后正在沙发上合照。
歌坛天王则靠在钢琴旁,与几位制作人低声讨论着新专辑的筹备。
年轻的偶像们围坐在台桌前,手里端着香槟,讨论舞蹈动作。
汪府的少东家一脸事不关己,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高谈阔论的大人物,在他眼里不过是父亲生意场上的棋子。
无聊至极。
他快速地滑动手机屏幕,刷着社交媒体,看到了薄司和的动态。
她对着镜头微笑,握着另一只手,身后男男女女的对镜头做鬼脸,还配文:和我最好的朋友。
手主人没有露脸,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用看就知道是谭书清的。
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羡慕,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发现父亲正盯着他,眼神还里带着一丝不悦。
他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刷着手机,心里却更加烦躁。
“小少爷,要不要来杯果汁?”一位穿着制服的侍者走过来,轻声问道。
“不用。”他摇了摇头,继续刷着手机。
突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侯柏延发来的:“今晚有个地下音乐派对,来不来?”
他的眼睛一亮,迅速回复:“地址发我。”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还在应酬的父亲,悄悄从侧门溜了出去。
外面的夜风清凉,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快步走向车库,开始期待那个真正的、属于他的夜晚。
*
踏入地下音乐会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
四周空空如也,不过亮着几盏霓虹灯。
侯柏延坐在中央,手里轻轻翻着一本书。
汪照晚大步冲到他面前,气不打一处来:“音乐会呢?人呢?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你迟迟不来,我让他们走了。”他倒是气定神闲。
“吹吧你,我从家里来不到半个小时,怎么就请走了,你是骗我出来的吧。”汪照晚挤着他坐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嘲笑了一声。
“怎么了?”侯柏延问。
“从我进门那一刻到现在,你手上的书就没翻过,你不是一向来一目十行吗?还是说你根本没心思看啊?”
侯柏延合上书本,索性不装了,掏出手机,点开薄司和的动态,怼到汪照晚脸上。
“噢,司和出去玩了,我知道啊,我也刷到了。”
他不说话,更着急地把镜头往他脸上贴。
“知道知道,这手是书清的,他们一起。”
“那是谁?”侯柏延终于开金口了,指着照片里的男生问。
男生的位置最靠近手,也就是说,在照片外,几乎是紧紧挨着谭书清的。
“我怎么知道,好奇你自己去问啊。”
“我不好奇。”侯柏延立马收回手机,赌气地坐回原座,脸色都黑了。
“你不好奇?”汪照晚逗猫似的靠上前,见侯柏延还是气鼓鼓的,他又自觉地靠后:“行,行。我好奇,行了吧?”
说罢立马摸出手机打通电话:“喂 ~ 司和啊,柏延说你们合照里的那个男生是谁呀?这样啊?真的假的……天呐!不是吧?!好好好……诶诶,好嘞。”
不愧是汪老板娱乐圈大亨的儿子,从小来来往往的都是圈内的影帝影后,耳濡目染沾染了几分好演技,接电话这波夸张的神态,把侯柏延的胃口吊得死死的。
还没挂电话,侯柏延就忍不住上前:“什么什么?说什么了?”
汪照晚假意紧张地看着他,故意把身体往后挪,不让他靠近,还不时挥舞着手让他远离。
这一下更是把侯柏延的好奇心钓出来了,他索性贴着汪照晚的耳朵:“我也听听看啊。”
“你别过来,你别听!”汪照晚更是起劲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逗他。
两人你来我往,肢体碰撞愈发激烈。
汪照晚一个侧身,试图躲开侯柏延的攻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接朝他倒了过去。
侯柏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汪照晚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砰——”两人重重地摔在沙发上,手机也飞了出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汪照晚趴在侯柏延身上,手撑在他的胸口,抬起头时,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侯柏延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神有些恍惚,汪照晚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你……没事吧?”汪照晚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尴尬,耳根微微泛红。他的脸离侯柏延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眼底的那抹深邃。
侯柏延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戏谑的笑:“你这是故意的吧?想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