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钟sir归案了。

    举报他的人不是侯柏延。

    不过,这人是不是他的棋子,就难说了。

    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男人,却容忍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盛装出席成为自己的新娘。

    *

    婚礼。北京。侯家大院。

    红绸漫天,金箔铺地。侯府古宅张灯结彩,朱门大开,迎八方来客。

    谭书清端坐妆台前台面是整块和田玉打磨而成,内嵌智能美妆镜。镜框上镶嵌着各色宝石,组成传统的祥云纹样。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凤冠霞帔,眉目如画,却仿佛笼着一层薄霜,任由妆娘为她描眉点唇。

    “新娘子,该出门了。”妆娘轻声提醒。

    谭书清起身,裙摆上的金线刺绣在烛光下流转生辉。

    她缓步走出房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踱步到正厅,就看到侯柏延一袭大红喜服,玉带蟒袍,端的是翩翩公子。

    身边都是贵客,人头攒动,谈笑风生,一见她来,都纷纷鼓起掌来。

    侯柏延含笑而立,目光越过重重人潮,落在了她身上。

    谭书清的眸子一沉,忽觉胃里翻江倒浪。

    “怎么了?”伴娘扶住她。

    “没事,可能束腰带太紧了,有点难受。”

    “这不出片漂亮嘛?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忍忍啊,很快就结束了。”

    谭书清没说话,走到侯柏延身边,人群里自动给她开了一条道。

    “说好了,我今天不喝酒。”她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放心吧,我来就好。”侯柏延宠溺地握住她的手,他满心欢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一拜天地——”谭书清与侯柏延并肩而立,对着满堂宾客行礼。

    她的余光瞥见侯柏延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二拜高堂——”侯父谭母端坐堂上,笑容满面。

    谭书清却注意到侯母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

    她知道,这场婚事,从来就不是两情相悦。

    “夫妻对拜——”

    谭书清缓缓低头,与侯柏延相对而拜。

    她的额头几乎要触到他的眉骨,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礼成,满堂喝彩。

    镁光灯闪烁不停,大批的记者们涌进来,争先恐后地记录下这豪门盛事。

    谭书清挽着侯柏延的手臂,唇角含笑,行礼如仪,任由大家拍照,目光却始终没有与他对视。

    “卿卿,”侯柏延在她耳边低语:“你笑得很美,你今天真的太漂亮了,我好幸福啊。"

    “谢谢。”她轻声回应,指尖微微发颤,只觉身体冷得有些僵硬。

    酒过三巡,侯柏延揽着她的腰,与宾客寒暄。

    他的手掌温热,却让她如芒被刺,不习惯亲密距离的她,很想挣脱。

    她看见林山序在不远处与人谈笑,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

    “累了吗?”侯柏延问。

    “还好。”她答。

    两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眼中,俨然是一对璧人。

    可是,谭书清食言了,方才说,她不能喝酒,这会儿又把自己灌得很醉。

    按理说,被敬酒喝得更多的,是新郎。

    可不知道怎的,席上谭书清一杯一杯地喝,好像有发泄的意思。

    旁人看到了,直夸她豪迈、爱夫、今儿高兴……

    吉祥话如海浪地涌来,淹没了她的身体,身上熠熠发光的珠片裙,晃得人如痴如醉,她像迷人的人鱼公主。

    爱意汹涌的浪潮过后,是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

    谭书清,醉了。

    好在夜色已渐沉,宾客渐渐散去,侯柏延扶她到婚房里休息。

    红烛高照,满堂喜气。

    谭书清已经支撑不住了,斜倚在床上,凤冠微斜,珠钗轻晃,珠钗随着她无意识的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白皙的面颊染着薄红,像极了三月里的桃花。

    AI管家的声音温柔响起:“心率92次/分,略高于正常值;体温36.8度,轻微升高;瞳孔对光反射迟钝,符合醉酒特征。……用户肢体协调性下降,建议立即采取平卧位。”

    床垫微微倾斜,确保她的呼吸道畅通。

    “环境调节启动。”AI继续汇报,“室温调节至最适宜睡眠的22度;湿度保持在45%……检测到用户出现轻微脱水症状,已准备温蜂蜜水。”

    床头柜上的智能水杯自动注水,温度精确控制在40度。

    “启动醉酒监护模式。”AI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每15分钟扫描一次生命体征;若出现异常,将立即通知侯先生;床边已铺设防摔软垫,确保用户安全。”

    “AI管家,”侯柏延打断道:“让她睡吧。”

    “好的,侯先生。”AI调暗了全息投影的光线:“祝您好梦,谭小姐。”

    侯柏延关掉了智能系统,坐在她床边,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鼻梁秀挺,唇色嫣红,像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那些繁复的珠翠在她身上,反倒成了陪衬,愈发衬得她清冷出尘。

    他伸手,轻轻取下她发间的凤冠,洒落了几缕发丝粘在她微汗的额角。

    侯柏延的指尖顿了顿,终究没有替她拂开。

    烛光下,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侯柏延想起白日里她挽着自己手臂时,指尖的颤抖。

    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卿卿......”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疼惜:“卿卿。”

    她无意识地动了动,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那里戴着叶慧汀女士送的金镶玉项圈,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为什么不爱我?嗯?”他低声问,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谭书清在梦中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侯柏延的手僵在半空,良久,才缓缓收回。

    他起身,走到窗前。

    月色如霜,洒在庭院里的西府海棠树上。

    那些花苞还未绽放,就像她从未对他敞开心扉。

    “我会等。”他对着月色轻声说,“等到你愿意重新爱上我的那一天。”

    身后,谭书清翻了个身,珠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侯柏延回头,看见她蜷缩成一团,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取过锦被为她盖上。

    她的睡颜依旧清冷,却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真实。

    侯柏延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晚安。”

    谭书清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睁开眼,和他对视了几秒。

    侯柏延顿了顿,突然讽刺地笑了,语气柔到不行,却分不清是宠溺温柔,还是无奈乏力:“你知道吗?我刚刚好像发疯了,我以为你要叫别人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再说我生气了。”谭书清的姿势不变,脸却黑了。

    “没什么。”侯柏延直起身,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只是觉得,你睡着的样子,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

    谭书清猛地坐起身,凤冠上的珠串剧烈晃动:“侯柏延,你......”

    “怎么?”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难道我说错了?你啊,酒还没醒,”

    谭书清的羞红了脸,拿起枕头朝他狠狠一砸。

    就在这时,侯柏延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爸爸?这么晚......”

    他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凝重。谭书清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转身看向谭书清,眼神复杂。

    “怎么了?”谭书清睡意全无。

    侯柏延像没听到似的,失神地坐在她旁边的床檐上。

    手突然紧紧抓住胸口,指节发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柏延?”谭书清下意识扶住他的手臂,却发现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柏延,柏延,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的瞳孔放大,额头上渗出冷汗,抓着谭书清的手,一副求助的表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AI管家这时亮出了红灯:“警告:检测到侯先生心率异常,血压升高,符合惊恐障碍发作特征,建议立即采取干预措施。”

    谭书清手足无措地看着侯柏延滑坐在地上。

    他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修长的手指深深掐入她的手臂里。

    “我该怎么做?”她焦急地问AI。

    “请保持冷静。”AI的声音平稳而令人安心,“首先,进行深呼吸。我会播放引导音频。”

    轻柔的音乐响起,伴随着规律的呼吸提示音。

    谭书清跪在侯柏延身边,握住他的手:“跟着我,吸气......呼气......”

    但丝毫没有用处,侯柏延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的目光涣散,嘴里喃喃自语:“都是我的错......爸爸,我错了,我不敢了,妈妈,妈妈,不要走,救我!救我!我不该......”

    “检测到侯先生出现幻觉症状。”AI更加严肃地汇报:“已启动紧急预案。卧室温度调节至最适宜状态,释放助眠香薰。建议使用镇静药物,药箱在床头柜第二层。”

    谭书清连忙找出药箱,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侯柏延,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一片枯叶。

    “药物已准备就绪。”AI提醒,“请按照说明服用。同时建议进行肢体安抚,建立安全感。”

    谭书清将药片放入侯柏延口中,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在逐渐放松,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不要……”侯柏延的声音沙哑,眼里都是恐惧。

    “不走不走,不走。”她在他耳边轻声说,不断地抚摸他的后背:“柏延,看着我,是我啊,我是卿卿,我在这里。”

    侯柏延握着她的手,眼神渐渐聚焦。

    他看向谭书清,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用户生命体征趋于平稳。”AI汇报,“建议让用户休息,我会持续监测。”

    谭书清扶着侯柏延躺下,为他盖上薄被。

    她忽然发现,他的眼角有一滴未干的泪。

    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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