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正文中无法涉及,但可以补充人物行为逻辑链条的事。就全部积在一起,做番外啦。
番外一
纵使相逢应不识
初为赵国田部吏,整日埋首于田赋薄册之中,赵奢深知征税一事关乎国本,不容有失。
那日底下的差役匆匆入厅,面带难色,附耳低语,竟是平原君家抗税不缴。听闻此讯,他心内一惊,这平原君,在赵国可是位高权重,府中的事处理起来哪有那般容易?可国法当前,若就此纵容,往后征税之事如何推行?这赵国的根基怕是要被动摇。
他定了定神,带齐人证物证,径直奔平原君府而去。踏入府中,奢华尽显,赵奢无暇顾及,面见平原君后,详述税法、欠款诸事,坚称依法严惩。厅内瞬间安静,众人皆惊。平原君怒目而视,他毫无惧色,最终依律处置妥当。
待诸事了结,赵奢返回家中,暮色已沉,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幢幢。赵言早已听闻今日之事,见他归来,迎上前来,眼中满是关切。他微微叹了口气,神色间却透着几分坚定,缓声道:“今日在任上,我碰上了平原君家抗税一事。你也知晓,这税法乃国之根本,关乎社稷民生,若因平原君家而废,往后何以服众、何以治国?我职责所在,便依法行事,将一应事宜处置妥当了。”
赵言且叹且笑,移步至桌旁,轻轻拨了拨烛芯,让屋内亮堂些,方道:“我怎不知良人是何种性格?我们未婚之时,一日于街上闲逛,曾在街道撞见你肃然敕令小吏,将贪收得来的钱财还给集会上的老者。你一心奉公,有王上在,定不会叫你这般‘忠良臣子’妄受惩戒打压。”
她弹指轻敲良人的额头,嗔怪道:“可安心吃你的吧,准备着吃食呢也胡思乱想。”
赵奢眼眸骤然一亮“你我二人何时见过?我怎毫不知情?”赵言轻轻一推,俏脸微红“勿要此时招惹我,你若那时便看上一个年岁尚小的丫头片子,我怎会嫁予你?”
番外二
层叠生死两相望
晨曦初露,宫内翠湖之上薄雾轻笼,朦胧而静谧。赵言依约赴至翠湖亭阁,此阁朱檐碧瓦,雕梁画栋,静静矗立湖畔。
入亭,见威后已端坐其中,赵言敛衽行礼。威后微笑颔首,示意她免礼落座。彼时亭下夏荷正盛,粉白相间的花瓣层层舒展,其上凝着晶莹露珠,在晨光熹微中闪烁;荷叶田田,或舒展于水面,或簇拥作一团,随风轻摇,送来阵阵清幽荷香。远处山峦起伏,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赵言细细览阅:“如此美景,仿若人间仙境,威后今日相约于此,真乃雅事。”
说话间,侍女们鱼贯而入,将酥点逐一摆上石桌。酥点色泽温润,形态各异,有做成双瓣莲花模样的,有宛如玉兔捣药之态的,栩栩如生。赵言与威后相视而笑,轻轻拈起一块,时而轻声交谈几句,谈及宫中逸事、家国近况。湖面偶有游船划过,打破片刻宁静,却又为这翠湖景致添了几分灵动生气。在这方天地,时光仿若慢了下来,只留……
威后随赵言的视线而走,于花间丛中,觅到了,她的小儿!
瞬时,威后唇边笑意微凝,仿若玉面隐现裂纹,缓声道:“阿言,丹儿许久未曾受拘,此番胡闹,又是教你见笑了。”她们脑中一并晃过赵丹调皮闹事诸般情形。
威后恨恨咬牙“被我亲自抓着,倒是头一遭了。”她轻轻挥手示意掌事姑姑将逆子“捉拿”来。赵丹本在女官手中搅动着欲挣脱桎梏,蓦一翻身,恰恰对上母后与“伯母”的目光。
“丹儿,今日是真真切切让我逮着你逃出来玩耍。原来你父王真是未夸大其词。你应是与元儿在侧殿潜心抄录才是,也不知你的《诗》抄完与否?”
赵丹慌忙扯谎狡辩的言语忽的变模糊,话语支离破碎,慌乱间,亭台水榭、湖光荷影似皆幻化成全然陌生之景,变作另一番世间未曾见过的模样。
赵言心中蓦地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惶急,她尚未来得及,未来得及……
道别?
她奋力挣开眼前束缚,挣开那无形的梦魇枷锁,现实中仅是眉头轻颤。
仅仅是梦,仅仅是梦罢了。
纵使梦中,亦隔着生死,她仍未能向旧友告别。
番外三
少小曾无猜
春和景明之日,惠风轻拂,正是踏青的良辰,城中贵族世家纷纷相邀,结队出游。邯郸城外绿野仿若一匹无垠锦缎,繁花绣就,绵延天边。一众孩童向族中长辈请示过后,似一群脱缰幼驹,迫不及待地投入春日怀抱。
这群孩子里,有一不显眼的孩子王,身为女子,目光灵动,透着超龄的沉稳与体恤。她身后,一群叽叽喳喳的同伴推推搡搡,不敢同马服子交谈。
“括儿,牧儿,你俩可要与我去放纸鸢?”司马清念及马服君家中二子尚幼,轻声唤道。两个家伙正眼巴巴地望着天上翱翔的纸鸢,眼中满是艳羡。赵括性直,即刻便喊道“好!和姊姊一道!”赵牧眼睛,忙不迭点头。倒是未多曾关注手中纸鸢,目光悄然凝于司马清,欲言又止。
司马清素手轻执纸鸢,那纸鸢是一只低调又足够锐利的鹘鹰,其周身以墨色为主调,羽翅边缘勾勒着几道凌厉的金色线条,在她手中微微颤栗,似盼乘风九霄。她边理纸鸢边悉心叮嘱:“且看风向,风至便跑,众人散开,莫要相缠。”言罢,如将领“挥师出征”,众孩童在长辈们含笑目光下纵情奔跑。赵括驱纸鸢,线轴飞转,纸鸢疾冲。刹那间,呼喊、欢笑交织,惊飞枝上雀鸟。
赵牧紧紧跟在她身旁,起初还有些慌乱,纸鸢在半空飘摇。司马清见状,放慢脚步喊道:“莫慌,轻拉线,随风即可!”纸鸢渐渐稳住,扶摇直上,在空中沉稳飞行,不徐不疾。
日光悠悠,倾洒绿野之上,纸鸢乘风而行,于空中荡漾。孩童,有早已抛下线轴于草地上追逐嬉戏,或仰头凝望。踏青众人身影被暖阳拉长,仿若镌刻在这春景中。
彼时欢愉,回首却添几分怅惘,同放纸鸢之人,有几人能够后日同游?
能够如儿时般,不猜忌、谋略?
番外四
唯梦闲人不梦君
赵牧受调令变动,一月后便又将赴云中驻守。他一路鞍马劳顿,归府之后,未及卸甲,便匆匆朝着赵言所居的庭院赶去。踏入房门,见母亲正端坐于榻上,他疾步向前,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行叩首大礼,口中恳切道:“母亲,牧儿回来了,听闻调令,不日便又要前往云中驻守,此一去,恐难常伴您左右,望母亲恕孩儿不能尽孝之罪。”起身之后,他细细询问母亲近来身体安康与否、饮食起居如何。
怎料赵言一个弹指轻轻敲下来“我不是尽与你在信中讲及了么,勿要耽搁时间在此。”她轻轻将赵牧推至门外,“快去寻你的夫人。同我这老婆子磨蹭什么。”
赵牧耳尖趋红,向老夫人道别后加紧脚步,从小道间步入另一庭落。
赵牧跨过内室门槛,室内烛火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晃悠悠,室内熏香袅袅,丝丝缕缕萦绕在雕花木梁之间,仿若一层薄纱,为这方天地添了几分悠然静谧。
司马清早已候在室内,端坐于梨木雕花榻上,见他进来,眼眸一亮,盈盈起身相迎。赵牧疾行两步,伸手轻轻扶住夫人,二人相视而笑,一同落坐。
赵牧凝视着夫人,目光缱绻,仿若时光回溯,幼年时初见,她便是孩子王,沉稳体贴地领着一众孩童嬉笑玩闹,自己总是默默跟在后面,最爱盯着她灵动的模样。一眼凝眸,便似刻入心间。
“可是不记得我样貌了?怎的又如年少般痴痴的望着我。”司马清见赵牧脸上忽的泛起红晕,不禁浅笑道“你莫是以为我不知此事?你我同在邯郸游乐,当初一众孩童每个我都知晓其喜恶,我可没有那时便心悦于你。”
她站起身,双手轻捧赵牧面庞“罢了,我的郎君,彼时确实对你有些好感,动了心思,及笈后亦是我先向父亲提及此事。”她螓首微垂,轻吻赵牧眉间,她的夫君戍边在外,面容被风沙磨砺得略显粗糙。
“莫要继续傻愣在旁啦,给我讲讲军中诸事吧。”赵牧看着许久未见的夫人娇俏的嗔怪他,垂眸片刻又深深凝视,一时默然。他平日讷言,绞尽脑汁难挤出一些趣闻,“军中诸事繁杂,有趣之事寥寥。我倒是时常梦及操练新卒,竟一次都未梦及夫人。”赵牧面露委屈之态,手倒是似在做怪,悄悄挪至司马清手侧,轻轻覆上。
司马清听闻,不禁掩唇轻笑,眼眸弯弯,“唯梦闲人是吗?罢了,如今郎君已经见着我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