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今天她的脑海里很强烈地涌起个想法——
不想再当鸵鸟。
事实证明,对待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只知道逃避忍让是没有用的,他们只会欺负上门来。
平时软弱惯的人今天突然有了脾气,女人瞬间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你他么说谁没本事?”
像是瞬间被抓住痛脚,又或者是知道这会子功夫早已闹开,现在全公司都在等着看她们笑话,她高扬起巴掌,眼看着就要朝盛秋落下。
“我去,你还敢动手啊?”急切而熟悉的女声响起,洛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挡在盛秋面前,和她对峙。
她刚才赶着给楼下部门送文件,回来时就听见闹得沸沸扬扬,老远就瞧见盛秋这边不对劲。
看着那女人还不放手,嘴里不干不净地问候着两人祖宗十八代,洛桑气得不行,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她的脸一扇。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格子间。
洛桑手下没留情,几秒后,刚才打过的地方便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女人眼瞅着来硬的捞不着好处,顺势哭了出来,嚷嚷着要让领导评评理,公司怎么就招了这样的泼妇。
盛秋没想到洛桑真动手,小幅度地戳了下她的手指。
洛桑回过头来,冲她扬了扬下巴,眼神里完全没有怕的意思,那分明是在说——
人巴掌都要打脸上了,怎么能不还手呢。
赵炎办公室的门就这么敞开着,盛秋三个人进去的时候,他正靠着办公桌旁的沙发上,闭着眼,像是在打坐。
刚才到现在不消停也已经好一会儿时间了,赵炎也没有说什么,此刻看见他们也没有惊讶的表情,不咸不淡地问了声怎么回事。
还没等盛秋开口,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先她一步说了出来,大意是盛秋仗着自己有本事,不把同事放在眼里,她只是好心询问需不需要帮着带带实习生,因为考虑到她近期的工作确实不太饱和,哪知道就被盛秋的同伙恼羞成怒扇了巴掌。
女人在办公室哭得梨花带雨,赵炎也没有打断的意思,让她发泄了个痛快,抽了两张纸递过来。
盛秋牵着洛桑的那只手不自觉往里蜷紧了些。
听她把洛桑描述成自己的同伙,就像是她俩是什么□□组织。盛秋的确不合群,连带着她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好鸟。
盛秋心里又泛起一阵歉意。
这件事本来和洛桑没有关系的。
都是自己把她拖下水了。
“根据公司员工手册,”赵炎看着面前两人。慢条斯理道,“如果是工作时间,严重影响工作秩序的,公司有权利给予停职处罚。”
赵炎没有耐心把是非黑白弄明白,他也不需要弄清楚,因为自己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洛桑不是她们部门的人,和赵炎没打过交道,此刻还想要争辩两句:“您不能只听她一面之词吧,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没工夫听你们家长里短”赵炎毫不客气地打断,“这里是公司,不是你们家,也不是大马路。”
他的声音很冷漠:“我就问你,刚才是你们几个在外面闹么?”
洛桑嗯了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又说:“是你打了她?”
答案显而易见。
赵炎摊摊手:“这总得给人一个说法吧?”
虽然赵炎是在问洛桑,但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意味深长,也有一点像是在等什么,终于苦尽甘来的意味。
直到他说要停洛桑的职,盛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洛桑自然是不答应的,但还寄希望在赵炎身上,急着辩解可以调监控,证明自己没说错,的确是她先出言挑衅盛秋在先,占不到便宜准备动手。
女人伪装的哭哭啼啼和洛桑说话的声音交织着,冲破着她的耳膜。
赵炎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连背都不愿直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洛桑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时间有些慌乱。
盛秋看到了。
女人掩面哭泣的时候,纸巾掩着的,嘴角那一抹笑。
赵炎和她对视一眼,视线又很快移开。
哦。
原来,都是冲她来的啊。
办公室早就乱做一锅粥,那个到现在为止盛秋都叫不上名字的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揪着她俩不肯放,让赵炎评理。
赵炎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大度姿态,说自己肯定会处理。
她怎么没能早就看出来呢?
这样蹩脚又拙劣的演技。
“那个,”盛秋清了清嗓子,开口。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她,只有赵炎,笑眯眯的,像是等她说话已经很久了。
盛秋想起来,林雾带她进公司时,第一次看到赵炎时,他也是现在这副表情。
笑容温和地看着她,有一种领导很能体察下属的错觉。
胃里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开始剧烈地搅动起来。
再看到赵炎这副样子,只觉得恶心。
说不出的恶心。
盛秋本来就肤色就白,现在面无表情看起来更是冷了些,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和赵炎拖拖拉拉的,这阵子她根本都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工作,像是完全被架空,别的同事都有项目在跟,只有她的停滞不前。
盛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赵炎否起她的选题来,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甚至都不需要多几秒思考。
盛秋差点以为,那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她有些累。
没有专业知识的外行人,领导起来,她根本不可能心服口服。
盛秋冷冷地睨了两人一眼,握紧了洛桑的手,她只想快点把话说完,“都到今天这步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赵总,你看她……”
盛秋没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行了,这段时间招这么多人又开掉的。”
“真以为是闲着没事闹着玩呢。”
“赵炎,”盛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平稳道,“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说的,没必要玩这套把戏。”
除盛秋在外的所有同事,几乎都被实习生折磨过一遍,且有些惨不忍睹,只有她,在第一轮的时候并没有分到任何一名实习生。
盛秋以为是她的工作不饱和,赵炎考虑到她不需要才这样决定的。
现在看来还是她太天真。
其他人因为暂时统一的一致对外对象而迅速结成同盟,在他们看来,盛秋是异类,没有吃过他们的苦,反而能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甚至工作也还变得更轻松。
这种落差感会让人有强烈的不甘,从而转化成嫉妒。
虽然以前大家也看她不惯,但也绝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成为众矢之的。
眼前这个毫无印象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同事,也不过是赵炎用来赶她走的借口罢了。
她的离开,众望所归。
“这件事和洛桑没有关系。”自从知道现在什么处境之后,盛秋的情绪就淡了下来,没什么可在意的,因为也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
其实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先前的忐忑不安,此刻终于化作巨石彻底落下。
飘忽不定的心,也变得安静。
眼见着她已经识破,两人也不再装了,赵炎终于松了口气,让她去人事部走流程,该给她的一分都不会少,女人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妹妹,你可别记恨我啊,我也不想上来就和美女结怨”。
只有洛桑,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恍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盛秋不想把这些卑劣的伎俩告诉她,职场霸.凌,有时候并不非得动手。
孤立也算。
盛秋从行政部拿了个纸箱,只带走了桌上的笔记本、买的几本书,以及和林雾拍过的合照。
现在还在上班时间,洛桑得回去工作,她红着眼,看盛秋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甚至没有留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
洛桑不明白为什么离开的是她。
盛秋摸摸她的头,让她先安心回去工作,安慰道:“没事的,我也已经不想干很久了。”
“今天算是解脱。”
“不关你的事,洛桑。”
办公室一片肃静,从盛秋收拾到迈出门的那一刻,没有人上来和她打招呼,大家默不作声,冷冷地看着。
电梯的门紧闭,冰凉的金属光泽里只剩下自己的倒影。
盛秋仰着头看楼层指示,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结束了。
终于。
她是不是挺失败的?
除了洛桑,自己在公司竟然没有任何一个朋友,在她离开时过问两句。
甚至都不需要关心和安慰,哪怕仅仅是寒暄、好奇。
一句也没有。
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这一刻却忽然落了雨,大大小小的雨滴砸进青灰色水泥地的小坑中,像是敲起了细碎的鼓点。
盛秋有些失神,抱着箱子就这么踏了出去,任凭雨淋在身上。
箱子里静静躺着一把米黄色折叠伞。
盛秋望了一眼,视线又移向一旁。
这是林雾留给她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