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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片叶子

    月明星稀,黑夜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吞噬一切。

    徐亦安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和好请求被否决,复仇计划也无从得知,就连他本人,都被强硬地关在门外。

    拉一个警察加入阵营有利无害,阳春不会不知道。保持距离,恰恰说明她对他有感情。

    就像当初离开一样。

    次日一早,阳春拉开房门,正碰上拎着早餐回来的徐亦安。他挂着黑眼圈,眼里却闪烁着熠熠光芒:“豆浆要咸的还是甜的?”

    她盯他看两秒:“甜的。”

    手中牛皮纸袋像次元口袋,他一个接一个掏出打包盒:“包子、虾饺、烧卖,还有肠粉。”

    “徐亦安,我不是头猪。”

    “我是,保证一口也剩不下。”

    才刚踏进学校正门,阳春就感觉到肩头被轻拍一下。回过头,她看见承诺过在医院陪床的同事:“赵老师,肖航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赵老师对此满不在乎,“刚送你来的是男朋友?你不是说单身吗?”

    “你不是当着学校领导的面自告奋勇说要留下吗?”阳春皱起眉头,不快之情溢于言表。

    “人家爸妈都在,难道还能再跳一次楼不成?”

    “你班里的学生,被校园霸凌到进医院,至今昏迷不醒,你以前一点都不知情吗?”

    “那是他自己想不开跳楼摔的,跟校园霸凌可没关系。”赵老师低声唧哝,“我把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你也少管这事,那几个学生什么家庭?咱们普通人可惹不起。”

    “沙比学生和沙比老师蛇鼠一窝。”阳春抬头看向教学楼顶金光闪闪的学校招牌,“这沙比学校,真是什么人都招啊。”

    课间,阳春坐在办公室发呆,突然被面前送作业的课代表吓了一跳。她伸手接过那沓作业本,抬头看见女生表情为难,欲言又止,于是主动发问:“怎么了?”

    齐悦低着头,扑闪的大眼睛完全被刘海遮挡:“老师,我听说肖航跳楼了……”

    “谁说的?”

    “刘俊豪。”

    “他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阳春从桌底零食小推车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递过去,“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肖航是齐悦的同桌,阳春知道两人关系要好,顺手又给女生塞了包牛肉干。

    齐悦眼眶泛红:“老师,都怪我。”

    她说,刘俊豪经常讲黄色笑话骚扰她,赵老师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让她反省自己,是肖航一次又一次努力挡住侵害,维护她的安全。

    之后,肖航总是遇到麻烦,有时故意被推搡,有时书本被撕烂,有时桌椅被泼水,她知道这些背后都是刘俊豪指使,但自身难保,不敢声张,更不敢出头。直到有一次,肖航被刘俊豪三人组堵在厕所,带回一身伤痛,她鼓起勇气和赵老师反映,却得到多管闲事的评价。

    赵老师的原话是:“是不是刘俊豪最近不找你,你心里有落差?”

    阳春见不得平日乖巧可爱的课代表委屈自责,恨不得立刻冲到语文组,当着所有人的面拉赵老师出来对质。她临时工一个,大可以干完这票一走了之。可齐悦还要在学校度过两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导致之后的处境更加艰难。

    阳春问:“你手上有刘俊豪骚扰的证据吗?”

    齐悦说:“之前有两张纸条,被赵老师收走了。”

    送走学生,阳春拿起手机,稍加犹豫,还是拨通那个深深烙印在脑中的号码。

    徐亦安说,施暴者未成年,就算当事人手握证据,警方的处理结果也只能是责令监护人管教。更何况现在施暴者受到学校庇护,很可能连一段监控视频都找不出来。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他还说:“下班我去接你。”

    她问:“我就住在学校,你要接我去哪?”

    他说:“回家吃饭,红烧排骨。”

    和溺爱孩子的爷爷奶奶一样,徐亦安站在学校门口,抻着脖子扫视涌出的人群。

    叽叽喳喳的学生中央,一袭浅蓝色连衣裙鹤立鸡群。看着身姿袅袅婷婷,发丝翩跹飞舞的姑娘徐徐靠近,他恍惚间好像回到初中时代。

    从前,她古灵精怪,眼里充斥着热忱。

    现在,她沉稳泰然,步伐中满载坚毅。

    徐亦安拉起家常:“除了排骨还吃什么?”

    阳春说:“西红柿炒蛋吧。”

    “再点一个,给我个机会好好露一手。”

    “两个菜够了。”

    “明天接着吃……”徐亦安想起什么,却装作漫不经心,“你要回家吗?”

    “要。”阳春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是,人民警察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短暂停顿,“带我一起吧。”

    “你有空做饭,还有空去别人家做客,工作饱和度不够高?”

    徐亦安太熟悉这种看似讽刺实为逃避的交流方式。当年,他就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现在,被保护的对象依然是他。

    他老老实实回答:“之前经常帮同事值班,是时候把这些人情讨回来了。”

    阳春知道他故意跑题,干脆把话挑明:“别的怎么都行,只有这件事,你不能参与。”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回来。”徐亦安装傻,“我就是觉得,爱情长跑十一年,该去你家里拜访一下了。”

    “拜访你妈。”她无语半晌,飙出一句脏话。

    “都是小孩,注意一点。”他拉她的手钻出人群,奔跑在铺满夕阳的街道上。

    街边小摊的烟火气混杂着轻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世界安静而祥和。

    徐亦安停在街角:“现在没人了,骂吧。”

    阳春说不出话,面前男人,从来都是她心里最柔软的一隅。

    耐不住没完没了的软磨硬泡,阳春终于同意带徐亦安一起回家。下车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谨言慎行,但门一开,他就语出惊人:“叔叔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吕良见了鬼似的跌坐在地,手脚并用连连后退,像只肥美的蛆虫。

    阳春低下头,脸上暖融融:“你怕什么啊,最近干坏事了?”

    吕良浑身颤抖,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起劲。

    凭借与生俱来的敏锐和丰富的职业经验,徐亦安迅速分辨出,恐惧的来源不是他这个精壮的成年男性,而是那个看起来和风细雨的姑娘。

    他不知道原因,但为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开心。

    徐亦安把洗好的葡萄放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走廊里一阵吵闹。

    “吕照,我弟弟,脑子不好。芳芳说是我那天下手太狠,把孩子吓坏了。”阳春拿起一颗葡萄,语气毫无波澜,“吕叔,你觉得呢?是我的错吗?”

    刚爬起来的吕良跌回地上:“不是,不是……是我的错……”

    和吕良一样,王芳芳也几乎被岁月磋磨殆尽,形容憔悴,暮气沉沉,只剩嘴上还残留几分嚣张气焰:“又来讨债?”

    “说话真难听,枉我特意带男朋友回来孝敬你。”阳春摊手示意,“喏,帅吧?”

    “男朋友?”王芳芳眼睛冒光,“有房有车吗?彩礼准备给多少?”

    “穷小子哪来的房和车?当初不就是因为没钱被你撵出去的?你不记得了?”阳春转过脸,看着墙边一动不敢动的男人,“麻烦你,吕叔,帮芳芳回忆一下。”

    吕良和王芳芳一言不发,吕照没心没肺跑闹尖叫,阳春微微笑着作壁上观,气氛诡异得可怕。

    徐亦安见过不少大场面,此刻身在局中,还是有点坐立难安。阳春拍拍他肩膀:“我妈不记得你了,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心一横,配合着胡闹:“阿姨你好,我叫徐亦安,二十六周岁,身高一米八五,体重八十公斤,公安大学本科毕业,现在在桃源路派出所当民警,年底升二级警司,算是副科级。”

    阳春被这番诚恳正式的言辞可爱到,险些憋不住笑:“正经的青年才俊,你家祖坟冒青烟了,芳芳。”

    王芳芳急不可耐:“彩礼呢?”

    “我两个弟弟,一个半是傻的,你还好意思要彩礼?”阳春皱皱眉,“吕叔,你说句公道话,是不是应该给我陪点嫁妆?最少也要买个房吧?”

    “是,是,应该……”吕良话音未落,就被一把葡萄砸在头上。

    王芳芳怒气冲冲,指桑骂槐:“你真是鬼迷心窍了,这半年时间她从你兜里掏出去多少钱了?我们母子俩还过不过了……”

    “之前那是助学贷款,家长供孩子上学不是天经地义吗?”阳春眼皮一挑,“吕叔,你说是不是?”

    吕良畏畏缩缩躲在墙角,仍乖乖点头应和:“是,是。”

    “我记得你有一笔理财到期了吧?我刚好看中一套房子,两室一厅,南北通透……”阳春话说到一半被王芳芳打断,不急也不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王芳芳歇斯底里,七窍生烟,但最狠的威胁不过是离婚二字,不仅毫无杀伤力,还有种隔靴搔痒的滑稽感。

    “吕叔,离了跟我过,我年轻漂亮,聪明伶俐,不比那两个拖油瓶招人喜欢?”阳春看热闹不嫌事大,“芳芳,你怎么看?”

    徐亦安一个头两个大,女朋友不仅挑拨家庭纷争,还玩得不亦乐乎。

    手段虽不高明,效果却实实在在。仅仅花费半个小时,价值十八块八的葡萄就变成十八万八的入账。阳春蹦跳着下楼,回过头才发现男人没有跟上:“走啊,我请你吃大餐,西餐、日料还是烧烤?”

    “之后呢?”徐亦安面色凝重,“玩够之后,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不知道。”

    “你骗人,没有计划你不会贸然行动的。”

    “你也骗人,你说过不管这事的。”

    沉默着走出楼道,阳春突然转身,抬起泪汪汪的眼眸:“徐亦安,我没跟你提过分手。”

    徐亦安整个人愣住。

    “今天吧。”阳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今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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