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
图嘉睁开眼睛，眼前似乎还是妈妈倒在雪地里的样子。
她大概明白了一些。就像她常玩的电脑小游戏，无论她怎么玩，游戏情节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可是知道归知道。
每次看见妈妈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图嘉把手放在心口。
心里，真得好疼。
妈妈是那么温暖，怎么能在那么冷的地方……
“妈妈，”图嘉出门前，拥抱了妈妈，“妈妈。”
早自习的练习题，图嘉都快背下来了。她飞快地写完题，趁着陈老师还在开会，溜了出去。
她现在大概可以去找两个人。
一个是汪老师，另一个则是汪老师和妈妈提到的那个“李杭”。
她们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人的。
同一栋楼住着的同学那么多，怎么偏偏只提这个李杭呢？
图嘉对李杭印象不深，只有几次上学的时候，偶遇过他从一单元出来。
挺瘦，挺高的。头发有点长，刘海儿把眼睛遮住了一半。独来独往，有一回何琪和他说话，他都没有搭理。
居然无视那么好的琪琪姐……
想远了。
图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身往楼上走。走廊里人不多，只有几个来得晚的同学背着大书包赶时间。
书包和水瓶子随着奔跑叮咣地响。
接着，是身体相撞的声音。
一个米白色的旧水杯在地砖上骨碌碌地滚来滚去，停在了图嘉的脚前。
图嘉弯腰捡起水杯。还挺可爱的，上面有一个小熊图案的姓名贴，但是名字好像被水洇过，看不太清了。
她正要抬头看是谁的杯子，就感觉一个人影扑过来，用力地抢走水杯。
“嘶——”图嘉疼得倒吸一口气。
那人的指甲好像劈了，抢水杯的时候抓到了她的手背。图嘉肤色偏白偏薄，被这么一抓，抓破后的皮屑卷着，红色的血丝也毫不客气地冒了出来，在白嫩的皮肤上显得特别吓人。
“啊！”一个男生叫了起来，“同学，你没事儿吧？”
图嘉咧了咧嘴，摇摇头。
她看向那个抢了水杯后，沉默着站在一边的人。
瘦高，头发有点长。
表情很吓人。阴沉沉的，抿着嘴，一言不发。
那个过于聒噪的男生用手挡着嘴，偷偷和图嘉说：“他是我们班的李杭，性格可怪了。我陪你去找老师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哦。
图嘉琢磨了一下，摆摆手说：“不用啦，我着急回班。李杭——是吧？你给我送个创口贴吧，四年一班。”
她说话声音一直被陈老师说太小了，这时候倒显得格外可怜和通情达理。
那个和李杭撞在一起的男生连连点头说：“好嘞！李杭，快走啊，给人家拿碘伏和创口贴去！”
说完，就招呼着一声不吭的李杭往班去。图嘉往他们的反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李杭倒是跟着男生一起回班了。
第一节是陈老师的课，上到一半，李杭过来敲门。
陈老师停下写板书的手，只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就叫图嘉出去。
“快去吧，再处理一下。”
图嘉回班的时候，陈老师给她简单消了消毒，已经不往出冒血珠了。
但是淤青更严重了。
李杭抿着嘴，一把握住图嘉的手，拉着她到楼梯拐角深处的走廊尽头。
这个地方有点隐蔽，又是上课时间，一时竟安静极了。
图嘉静静地注视着他。近距离观察下，能感觉出他很白很白。窗户开着，风一吹起他的头发，露出的一双眼睛像深水一样，让人忍不住沉进去。
这一刻，图嘉有点后悔自己语文课听得不够认真了。用来形容李杭的词，怎么这么少呢？
果然是个很特别的人。
李杭低头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图嘉，越发认定她是别有所图。
三年级开始，他的书桌堂里就会出现女同学写给他的情书了。从一开始还有拼音的，到现在夹着糖果的，他接收过很多人的心意。
这个女生，倒是别出心裁。
“那个水杯……”图嘉斟酌着开口说，“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听见李杭终于吭出了第一声。
“嗯。”
“伸手。”李杭拧开碘伏瓶盖，“擦药。”
图嘉伸出手，露出青红一片的手背。
棉签头蘸着碘伏，擦拭着伤口。动作竟然意外得轻和熟练。
创口贴很可爱。
是小熊图案的。
“你这么喜欢小熊啊？”图嘉欣赏了一小会儿。
她眼前一亮。
抬起头，发现挡光的人已经转身走了。
对着他的背影，图嘉终于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人怎么这样呢？
一点儿也不像可爱的新时代小学生。
陈老师总说，哪怕是内向的小朋友，做事要干脆利索，做人也要大大方方。
不能像他这样。
这一早上，除了自己受了伤，好像还没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直到午休，图嘉都还在想，怎么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放学跟踪大概是不行的。根据之前琪琪姐崴脚那次的经验来看，妈妈会突然出现拦住自己的。
在学校里，又完全不可能知道放学后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像自己这种总在过周二的人，应该不占多数。
汪老师呢？
不行。
汪老师的手比图嘉的嘴快多了。
宋茵凑到她身边来。
“图嘉，你今天中午饭都没吃多少。怎么啦？想啥呢？”
图嘉蔫蔫地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回答：“想不明白啊……”
宋茵把下巴垫在图嘉的胳膊上，蹭来蹭去。“不会是李杭来找你的事吧？你俩要早恋啊？”
咣当——“疼疼疼！”
图嘉抽出自己的胳膊，白了正在揉下巴的宋茵一眼。
“班长大人……”图嘉双手捧住宋茵的脸，晃啊晃，“我要把你脑袋里的水晃出来……我们是小学生啊，恋的话那也太早了吧！你忘了上次田依晴撺掇李雪和郑铭洋互相表白，被陈老师发现了的后果吗？你不要害我啊！！！”
宋茵一边笑，一边把图嘉的手拍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但是我听他们说，李杭和何琪在谈恋爱啊！”
？！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陈老师说过，她们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是恋爱。
“别听。”图嘉扇了扇宋茵耳边的空气，“那就是过家家。”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
琪琪姐和李杭，关系很好吗？
琪琪姐，难道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