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

    晌午林长苏才从宫里回来,皇上今日散朝就赐了他与其余几人到廊下用饭的恩典,本也可以推脱但他又本能的意识到不该再驳了圣上的面子,于是便留下了。

    林长苏刚回来没坐一会儿,宋绮便急冲冲地找过来了。看着自己妻子面色红润,身着一件朱色翻领袄子,步履矫健,面露愁云的踏进来;林长苏还以为她是昨夜没睡好,哪知宋绮上来便先问起林岁欢的事来。

    “老爷,今早怎么没见着岁欢啊?”她今日照常起来,本是叫自己专用的小厨房给几个孩子各送碗玫瑰酥酪去,哪知自己手下的人到了沁心苑却扑了空,问在沁心苑浇花的侍女,人家只说是回祖母那去了。她这心里就开始不踏实起来,好端端的去老太太那做什么?何况就算去也用不着起大早走啊,而且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林长苏没急着回她,昨夜亲口准了自己女儿从林府的大门踏出去,他自然是有了应对之策,夜里临时八百里加急的那封信应该过不了两三日便能送到庄子上自己母亲的手里。林长苏不疾不徐地端起旁边的茶杯,呷了几口茶,这才开口。

    “孩子毕竟刚回来,庄子上他们和母亲也想的不行,好几日前便来信过了。”

    宋绮一听当真是如此,皱眉想说几句,又被林长苏拦住继续说道:“所以今年就让岁欢在她祖母那里过年吧,来年就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信儿?”

    林长苏也不知道林岁欢到底要跟他们在外头待到什么时候,因而昨天便和她说好了即便是在外面把想办的事办完了也先别回林府了,直接打道去庄子上祖母大伯那里过年就是。

    “老人家送回来前肯定要提前来信说的,再说了她养父一家竞上了皇商,明年开春便要上京的,到时候即便是母亲不想让孙孙回来,我也得派人去催的。”他一手捋上自己那撮不太长的胡子,缓缓靠在椅背上。好像眼前已出现了来年春天春光融融,一派和煦的画面,春天好啊!这声音总在他心里叫嚣着,挥之不去。

    宋氏见他已自己将这么多事都安排下了,却是一件也未同她提起过,心内不免生出怨怼来。

    “老爷既这么安排好了,就没想想与我商量商量?咱俩好歹是夫妻,那孩子我原就是想着她的,老爷何须这么防我?她就算不是我亲生的,但既叫我一声母亲,我宋绮就没缺过她什么,老爷这么做不觉得太不妥了吗?”她越说起的腔调越高,心中诸多不愿留存已久迫使她不得不开那张嘴了。

    林长苏没想到她要为着这事与自己计较,原以为是小事,但细想下来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到了,自林岁欢被接回来,宋氏虽说确实抵不上生母亲切周到,但无功也无过,往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没落了岁欢的份,但他实在是因心里也藏着事,有苦说不出。只得好声好气的跟她认罪。

    “这回是我考虑的不妥了,但母亲那边来信来的急,今天安排来接林岁欢的人又一早就来了,没时间说嘛。”他将头凑到宋绮身边,说话的声音刻意压着,“怪我,怪我。”

    宋绮见他认错态度诚恳,气就消得快了,又开口:“哎,咱们也算是做了十多年夫妻了,我是什么性子老爷难道不懂吗?”说罢她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老爷在这喝茶,我就先回去了。”而后只留给林长苏一个背影。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已为人母,怎会不懂林长苏将林岁欢送回老太太那去是什么意思,若不是皇后他们以知意相逼,她哪里就想将林岁欢送出去呢?那孩子乖巧懂事,刚回来时也挽着自己,一声声母亲叫的热切。

    宋绮每多想一分,心就越痛一分。可为了她的知意,她什么都愿意做。她将垫在胸口上的那只手垂下,更坚定的朝前走去。

    太轩殿,美人半散着发髻,头上并没戴太多珠翠,慵懒的歪斜在座上,独靠着一方软枕。殿内地龙烧的火热,她只穿一身薄纱,外披一件杏黄长袄;肤若凝脂,眉目自含绵绵水雾;岁月似乎从不舍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一位穿着粉色圆领长袍的侍女在一旁,用一精巧银叉喂给这美人葡萄。另有一面相机灵的小丫头快步走到她耳旁,低声细语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美人忽然面色警觉的从那软枕上直起身子来:“快替本宫梳头。”她说这话时还不忘用手捋平方才因半躺着衣服上压出的褶皱。

    替她挽发的小姑娘才将最后一支要用的珠钗给她戴上,便听殿前有公公传报赵大人到了。

    她连忙从座子上起身,朝正殿走。

    “臣,见过贵妃娘娘。”赵无辞面不改色的将手举过头顶,躬下腰去。

    赵贵妃面上原还挂着点心虚,在看见赵无辞的那一刻又敏捷的将脸上换为一个后宫妃嫔面上该有的端庄之色。

    “请起吧。”她已经在那位子上坐下。

    赵无辞直起身子后亦无须她再开口,自己就走到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了。然眼睛却斜着左右顾盼,嘴却并不出声。

    赵贵妃早见惯他这副样子,立刻摆手叫宫中所有的下人都离开。

    偌大正殿内只留下父女二人,赵无辞这才装模做样的将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下:“时儿,最近功课怎么样?”

    女人看着眼前已经老去的父亲,心里却是空洞的白茫茫一片:“他向来知道上进,不用我操心。”

    得到的这个答案似乎与他心中所想的无所差别,于是点点头:“他从来是个让人省心的性格,但若他真想……现在做的就还远远不够,你是他母亲,在他身边提点他是你的责任。”

    “东璃的事叫皇上忧心已久,你是我赵家的女儿,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怎么做。”赵无辞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从来都是这样。

    赵贵妃无心与他多说,于是只一一应下他说的话。

    赵无辞看出她的敷衍,心里顿觉不满,蹙眉厉声道:“娘娘莫要不将老臣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我赵家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费尽心血将你培养出来,为的可不是我赵无辞一人。”

    赵贵妃看着父亲半晌未开口,眼中神色逐渐冷下去。她眼尾的睫毛更长于其他的,更为她添了几分冷艳。

    “父亲言重了,我在宫中何时忘了自己是赵家人?就算是本宫要忘,皇上也忘不了。这些年我一步步爬上来,赵家难道就没受过半分滋养吗?陈贺时是我儿,我自会敦促教导他。”她不愿再看着赵无辞,别过头去只望着对面紧闭的窗子。

    赵无辞本就是个固执己见的性子,钻了牛角尖便是七匹马也难拉回头。自打将自己女儿送入宫后他也没跟着少操心,担忧的不是女儿在宫中的生活处境,却是赵氏一族的前途。

    “哼,你若不肯听我的,时儿迟早要吃亏。”他被气的不轻,撂下这句话就将腿一蹬,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出了太轩殿。

    冬月的燕京尚且冷的叫人瑟缩,出了城,风更大了些,比起城里还要冻人。

    林岁欢一行人走的官道,路更宽阔平整些,虽说也是走走停停,但到驿站的时候天还是亮着。

    店外有招呼客人的小二站着,沈祁闻与蒋卫居见状皆翻身下马,将马牵到店门口。

    “几位客人往里边请。”他弯着腰接过沈祁闻手里的缰绳,又招呼来原本在店里的几人过来帮忙牵马。

    林岁欢站起来的时候便觉不对,大约是坐的时间太久,路程前半段惊春还一直躺在她腿上的缘故,她一将脚着地,腿立刻酸软下去,害得她差点跌出车外。幸亏有惊春在她身后拽了一把。

    “诶!小姐你怎么了?”

    林岁欢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好像腿麻了。”

    豆花早下了车,在一旁替她们撑着车帘子,也没法扶她。

    沈祁闻走过来见状便伸出只手来递到她面前:“下来吧。”

    少年的手温和宽厚,挡去了冬日原有的寒意。

    惊春最后一个下车,看见眼前这幅养眼的画面不自觉的转头,恰恰与同样朝她看过来的豆花对视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未说半字却似有千言万语。

    客房都在二楼,为保几位姑娘安全,蒋卫居特意让她们住进了中间的几间房,如此他们住两边,万一出什么问题也好解决。

    这夜林岁欢不知是不是认床的原因,翻来覆去总睡不着,索性直接起身到房门前扒开一条缝朝外看,竟看见沈祁闻这小子就站在前面露台上背对着自己,她干脆也大起胆子走了过去。

    “这的夜色果然不同。”

    听见声音,沈祁闻转过身来就见小姑娘只在里衣外披了个斗篷便出来了。

    “何以见得?”

    林岁欢走到他旁边,故意盯着他眼睛看:“令人流连忘返呐。”

    沈祁闻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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