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刚刚回到学校,椅子还没坐热,英语科代表就把试卷发了出来。
景桉无奈收起炸鸡块,看见英语老师从门外走进来,不无疑惑。
“老师来干什么,这种小测不都是科代表监考吗?”
陆封宁最后瞟了两眼作文范文,听到她的话,抬头看向讲台。
英语老师把科代表赶了下去,大马金刀地坐在讲台上。
银框眼镜一推,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倏地盯在景桉身上。
景桉一阵发毛,无意中揪住陆封宁的衣袖:“她不会是要针对我吧?”
陆封宁困惑:“怎么会这样觉得?”
“我跟你说,自从我嫂子跟我哥离婚后,她就常常登门,今天下午也来了,跟我哥说话时那叫一个柔声细语,但我哥全程没理她,我下来找水喝,不小心撞见了,我哥又给我倒水,又嘱咐我好好学习,她看我那眼神,凶神恶煞的。”
陆封宁看她复述时表情生动,不禁笑了。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景桉揍他一拳。
陆封宁轻微皱眉,揉了揉肩膀,却是不理解。
“你可是他亲妹妹,怎么不想着讨好你,这样机会不大一点?”
景桉把头低到桌子下,陆封宁跟着弯下腰,看她神神秘秘地掩住嘴唇。
“我听说她占有欲强,还特别偏激,除了自己任何一个女的都看不上,更别说讨好了,曾经我哥选择了她还有同寝室的一个女生参加外语戏剧节,她看不惯,给人家投.毒,幸亏被我哥制止了。”
陆封宁觉得不可思议,想说点什么,英语老师却猛然敲了敲黑板。
声音大到在认真看试卷的同学都抬起了头。
“离考试时间还有五分钟!那些动笔的是怎么回事!”
拿着笔但压根没写的同学纷纷被吓到,接二连三放下笔。
英语老师步伐缓慢地走下讲台,把英语课本卷起来握在手上,在景桉他们这一列来回走动。
人心惶惶,景桉也是直发怵。
考试时间到后,同学们看她眼色拿起笔,景桉刚想跟着拿起,桌面上却“啪”地一声落下一本卷起的英语课本。
吓了她好大一跳。
她战战兢兢往上望,老师没看她,直直往前走。
“交头接耳的那些人,趁早别给我抓着!否则以后每节课都滚出去罚站!”
看她走远,景桉呼出一口气,朝陆封宁那边侧头。
表情是一脸的“你看吧”。
陆封宁替她忧心起来。
一个小时的测试,没有听力和主观题,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景桉本来写得很认真,可英语老师总不停在身边走动,时不时还撞一下她的桌子,弄得她心烦意乱,几乎写不下去。
陆封宁慢条斯理地写着,不时响起的吱啦声让他一头雾水。
转头看去,景桉正试图把桌子往他这边推。
“怎么?”他问。
景桉指指英语老师的背影,却不说话。
他心领神会,把自己的桌子往墙边拉近,让她能更好地靠过来。
可再拉近也没有用,英语老师总能瞅准位置撞上来。
景桉气得怒视她一眼,她也当没看见。
怎么也是大小姐,如何能受这种气?
景桉斟酌着要站起顶撞,手腕却突然被扣住。
力道很轻,柔软地覆在脉搏上,指腹冰凉。
景桉一下有点懵,视线偏移过去,男生的手却已经撤开。
他笔尖的速度近乎于飞舞起来,唰唰唰在纸上书写。
另一只按住试卷的手还戴着那个她送的三花猫手套。
在她的注视下,陆封宁放下笔,等英语老师走过来要故技重施时,他忽地举起手说:“老师,我交卷!”
这一声不仅震惊了英语老师,也让在座的同学惊讶侧目。
考试时间才过了十五分钟。
但老师没有收他的试卷,反而说:“我等会儿统一收,你做完就干点其他的事。”
陆封宁似乎就在等她这一句话:“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老师。”
“考完试再说。”
“晚上的自习没有您的课。”
英语老师脸色凝固一般,紧紧盯住他看了很久。
终于说:“好吧,你拿到讲台上我来给你讲解。”
陆封宁拿起英语练习册,从景桉后面走出来,却不是往讲台方向走,瞥见英语老师困惑的目光,只是笑说:“我担心打扰其他同学,我们能去走廊上讲吗?”
英语老师脸颊绷紧一瞬,他说话的语气倒轻,但态度哪里容得她拒绝。
她还没说话,陆封宁早已走出了教室,看似恭敬地站在走廊上,笑容却有点阴冷的意思。
陆封宁成绩突出,是校长口都说干了,从别的学校争取过来的状元苗子。
她可不想得罪校领导,让自己以后的日子难过。
想到这儿,她咽下一口气,走到走廊上。
景桉看她离开,吊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注意力全部倾注在面前的试卷上。
一个小时结束后,英语老师还被陆封宁缠着没能脱身,科代表看了一眼,果断站起来收好试卷,拿到走廊上交给她。
老师一脸愠怒地接过,末了,语气带着点警告,对陆封宁道:“以后这种低幼的问题不要再拿来问我!”
陆封宁温和一笑,说了句知道了。
他回到教室,迎上景桉欣喜的目光,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
“谢谢。”她由衷道。
陆封宁垂下脑袋,笑容和煦:“不客气。”
景桉等他坐下,心里还是有疑虑,探身过去问:“你都写完了吗?”
“当然。”陆封宁肯定地点头。
“可我看你连题目都没看就往下落笔,不会都是乱写的吧?”
陆封宁看着她,缓慢牵起嘴角:“没事,一次考差了不算什么。”
还真是乱写的!
景桉觉出一点愧疚来,侧眸从书包里摸出一大袋零食倒在他桌面上。
陆封宁看呆了。
还以为她书包里装了一大堆书才鼓囊囊的,谁知道全是吃的。
饼干、糖果、面包……竟然还有奥特蛋!
景桉推搡着他的胳膊,热情地帮他打开包装:“快吃快吃。”
“我不太爱吃。”陆封宁推拒道。
景桉瘪嘴:“你这样我晚上回去怎么睡得着觉?”
陆封宁看她,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愧疚,拗不过,还是接过一块奶糖。
恰巧这时,王清许路过,看见一桌子零食双眼冒光:“景桉桉!带了这么多零食来怎么不跟大家分享?”
他伸手要拿,景桉张开怀抱护住:“都是给我同桌的,你不准拿!”
王清许抢夺几次,均已失败告终,只能叹口气离开。
景桉看他走远,连忙收回手,把零食全部推到陆封宁面前,陆封宁看见这些花花绿绿的包装就头疼,他早就过了爱吃零食的年纪,这堆积如山的童年食品在如今的他看来,那是半辈子都吃不完的。
但景桉盛情难却,他只能拿起一些咸味面包塞进嘴里。
景桉看他吃了,就高兴地转回身。
陆封宁吃着吃着有点分神,盯着景桉的侧脸看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景桉桉?”
景桉本来在找试卷上一些不太明白的题目想给他看两眼,突然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便侧过头“啊”了一声。
“景桉桉?”陆封宁再次重复。
景桉与他对视一会儿,慢慢想清楚了他想问的东西,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如湖面上的涟漪一般漾出来。
“班上的女生有这样的习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上的。”她微微仰头思索,“名字只有两个字的,都会习惯性地把最后一个字念成叠字,像我就是景桉桉,时逢有个小名叫补补,所以她是时补补。”
当初这种叫法能够盛行,还是因为女生群体之中卷起了一阵萌物风。
喜欢可爱的萌宠类的东西,生活中的习惯也要可可爱爱。
“那王清许……”
“他啊,”景桉失笑,“妇女.之友嘛。”
陆封宁不禁跟着笑,盘桓在心里长久的疑团解开,连手上的零食都变得可口不少。
第二天中午,两人按照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上教室学习,但景桉那天尤其困,明明昨晚睡得很好,还是困,就干脆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
陆封宁拿出工具书在看古诗赏析,想要喝水时发现水壶里没有水了,他就小心翼翼地从景桉身后挤了出去。
注意到她睡得脸颊通红,估计是闷的,就去到前排给她开了一点窗。
然后打开教室门去找饮水机。
景桉睡得并不安稳,脑中时不时闪过一道身影,她想要去捕捉,却怎么都抓不到,也看不清晰。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孤拔如松,清隽冷傲,花纹繁复的衣袍上威武的金龙盘踞在腰间,手掌映出光亮,景桉刚伸出手,光芒便在眼前烟消云散。
她蓦然惊醒,脑子晕晕乎乎,梦中的场景和现实交叠,手腕上的伤疤剧烈疼痛,灼烧感蔓延至鼓动的心脏,心跳声越发紧凑,仿佛死亡前的预告。
她强撑着站起,眼前的景象并不清晰,可她坚持摸索着前进,撞到不知道多少张障碍物后,她打开了面前的门。
景象虚无,唯余一片锃亮的白色。
她失去神智一般踏出了脚步,刚才消散的光点汇聚在她面前,中心如同漩涡一般带着致命的引力,她毫无阻碍地追随向前。
心脏急剧的跳动声连接到耳膜,她呼吸急促,更加紧迫地向前。
一个转弯之后,那道身影倏然浮现。
这次,他的脸部轮廓逐渐清晰,她几乎迫不及待地飞扑了过去。
“桉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