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宴怀川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距离自己三步左右,不敢抬头的小流民,“你想怎么死?”
怀闻和百川互看一眼,表情十分带感,充满了对接下来事情走向的期待。
“我现在只要走三步就能用这把黄金匕首杀了你,你要是不说,我就默认你想要这种死法。”,宴怀川亮出了自己手里的武器。
小流民依旧跪着低头不语,但是终于瑟瑟发抖起来。
宴怀川正要开口,小流民终于说话了:
“我不要死。”
他咬牙切齿,但声音哽咽,仿佛小狗悲伤时发出的哀鸣。
真有意思,宴怀川挑眉,抚摸着镶嵌在匕首上的祖母绿宝石:“你那天是怎么溜进马球场的?”
四面围墙,正门有守卫把守,按理说不该放他进来。
“狗洞。”小流民如实回答,“我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噗……”怀闻迅速捂住了嘴,百川偏头咳嗽两声。
宴怀川倒是毫不忌讳,嘲讽拉满地放声笑起来,平复后,宴怀川说:“怪不得那天追着我咬,原来是条狗。”
小流民肉眼可见地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贴近地板。
“你要用脸给我擦地吗?地板可是比你的脸还要干净。”宴怀川挖苦他。
一群人正笑着,一道小小的声音传进宴怀川耳朵里。
“我想替我娘报仇……”
“什么?”宴怀川疑惑,“你要报仇,你找碾死你娘的那个人啊!你来咬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都一样,”小流民嘴巴一撇,嘀嘀咕咕:“都是同一种人……”
原来是张冠李戴,宴怀川被气笑了。
“要不这样,你不是不想死吗?我给你一条活路。”宴怀川说,“你来当我的狗,看看我和他们是不是同一种人。”
小流民不说话。他有点儿害怕了,害怕宴怀川,因为他不知道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以前倒是知道隔壁邻居马大嫂的女儿是在京城里伺候人的,每年都带不少好东西回来,问都说是府里头的太太公子赏的,可把十里八乡的丫头小子们羡慕坏了,乡亲都说马大嫂有福气,女儿谋了份这么好的差事儿。只是那之后没几年,来了个府里头传话的人,让马大嫂去收尸,听说连模样都被狗还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啃得认不出来了,直叫人唏嘘。
“怎么样,想好没有?”宴怀川浅笑,“死和当狗,选一个吧。”
小流民抬起头,那双乌黑的眼穿过额前凌乱的发丝射向宴怀川,好似迫切的渴望盯出点儿什么信息来似的……
“汪。”小流民叫了一声。
怀闻和百川同时转过身子面向墙壁。
“我还没说你有资格当这个狗呢,你倒是先叫唤上了。”宴怀川使坏说,“怀闻,把我抱到地上。”
怀闻应了一声,不知道自家公子想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将宴怀川抱到了小流民对面放下。
“茶。”宴怀川朝侍女伸手,接过茶后把茶倒在了他和小流民之间的地板上。
侍女正要拿抹布上前擦干,宴怀川阻止了:“把抹布给这个……狗。”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这位,他甚至连名字都没问。
侍女将抹布恭敬地递上,退到一旁。
“我等会儿喊开始,你要把地上这摊水擦干净。”宴怀川一副“怎么样这很简单吧”的表情,一边转着手里的匕首,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接着说,“与此同时,我会用这把匕首刺下去。”
对面的小流民明显颤抖了一下,偷偷往宴怀川这边瞄了一眼,有些不可思议。
宴怀川眼里竟然闪过一丝得意。
这一口之仇,今天必报!
“那么……”宴怀川盯着小流民,“开始吧!”
两人先是谁也没动作,宴怀川保持着将匕首高悬在那摊水上空的姿态,而小流民则是全神贯注地等一个时机,一个宴怀川失神的时机。
空气里充满着让人心头一紧的安静,几乎能听见呼气的声音。
一瞬间,小流民动作了!
宴怀川正要看准时机扎下去,下一秒竟然两眼一黑……脸上被人盖了一条抹布!
不用想也知道谁干的,宴怀川愤怒地扯掉脸上抹布的同时感觉小腿一紧……糟糕,不好的预感。
小流民拉着宴怀川的小腿往自己面前猛地一拖!
啊……感觉裤子湿了。
宴怀川瞬间石化。
到底谁是狗!到底是谁在玩弄谁!
“你叫什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宴怀川重新躺回床榻,又回归一副闲适的少爷模样,仿佛刚才丢人的一幕只是幻觉,并未发生过。
也许是不想把名字告诉他,也许是没有名字,又或者把名字忘记了,小流民沉默着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宴怀川居高临下地眯着眼,俯视着那颗卤蛋般圆滚滚的头,有些不耐烦。
“啧,没名字就直说,不是什么丢人事儿。百川刚来的时候还把他爹给他取的名字给忘了呢。”
旁边莫名其妙被提起来的百川有些不好意地挠了挠头。
“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宴怀川接着问。
“八个。”
“那你排第几?”
“六……”
宴怀川看着小流民若隐若现的发旋,思考了一会儿。
“嗯……以后你就叫陆全吧。”
“好名字,好名字啊!”一旁的百川听见了,连忙鼓掌称赞起来。
接着就听宴怀川说:“‘陆’呢是因为你家中排行第六,‘全’和‘犬’读音相近,也就是狗的意思,你懂吧?”
百川石化,崩了一角。
这种意义的话就没必要解释给人家听了喂!很没礼貌啊!
对于自家公子有多任性这点,百川还是不够清楚。
“你俩带他去洗洗再过来吧。”宴怀川说。
“可是公子,他没有换洗的衣物啊。”怀闻提出问题。
“嗯。”宴怀川捏着下巴想了想。
现下不在封地,想从库房里给他弄一套下人的衣服几乎是不可能的,怀闻和百川又太大只了,尺码根本不匹配,京城里置办衣物的裁缝店又不可能短时间内赶出一套衣服来,那就只能……
“拿我的衣服给他穿吧。”宴怀川说。
“唉,可是,可是……这于理不合吧?”怀闻一脸震惊,这事儿肯定是不合礼数的。
“我打马球那件不是磨出洞来了吗?也不穿了,让丫头们洗洗缝好了拿给他穿着吧。今天就先穿着我的,没什么关系。”
你倒是没什么关系,到时候让王妃看见了,被臭骂的不还是我们这些下人。
怀闻和百川都双手紧握着自然垂在身前,低头不语。
宴怀川听不见他们的回应,瞥了一眼他们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娘要是数落你们,我替你们求情行不行。”
等你赶到,我们都被骂完了。
怀闻百川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宴怀川朝着地板上跪着的人一指,有些傲气地说:“他这段时间跟在我身边行了吧?”
听见宴怀川终于提出个有效的解决方法,怀闻和百川表示赞赏地点头,带着地上的陆全出去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宴怀川看见陆全从凌乱的头发后露出的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里不知道是什么神情。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