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国立电视台著名主持人邵聿发生严重车祸、昏迷不醒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与这个消息同步扩散的,还有知名艺考机构“艺心”涉嫌严重违法行为、被警方查封的新闻。

    也有一些小道消息在传,说“艺心”给女学生介绍金主,这才换来了极高的艺考上榜率。不过,涉及哪些“金主”,多少学生曾参与此事,一概没有消息。

    爆炸性的新闻铺天盖地,大家都没有发现,一向奔走在各类社会新闻最前线的国立电视台,此次却一反常态地哑了火,连提都没有提。

    不过,新闻部的王牌记者李璟意最近倒是非常忙碌,时常往综合部跑,有人说她是打算趁邵聿昏迷的时候顶替了他的位置,整个综合部都在观望,对于她提出的种种协作安排,也都应承了下来,就连邵聿带了一年的实习主持刘恪辰,也由她指挥,神神秘秘地四处奔走。

    邵聿昏迷住院的消息早已是无人不知,江知渺回到《流年似水》剧组后,立刻被制片导演灯光动作指导大小演员几乎所有人问候了一遍又一遍,修导反复和她确认是否需要休假,她对所有人的回复都是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一句“谢谢关心”。

    全组转场到A市一所环境优美的职业学院里,拍摄男女主角高中时期的剧情。一开始,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和时间,制片特意将拍摄进度放缓。

    可拍了两天就发现,江知渺真的如同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波澜不惊,拍摄的时候一丝不苟,情绪收放自如,从不拖泥带水,始终保持着极高质量的工作效率。

    “哎,我说,你是真没事还是装的啊?”吴祐安正在与她对戏,冷不丁问了一句,引得周围工作人员都竖起了耳朵。

    “如果你找事的话,我也可以真的有事。”

    “得得得,我不问了。”吴祐安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态。

    “三、二、一——”

    随着修导话音落下,崭新的跑道上瞬间热闹起来,裁判员打响发令枪,“砰——”,起跑线上瞬间冒起一层白烟,八位运动员如离弦的剑,迅速飞了出去。

    “划拉——”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刺耳噪音让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江知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竟然是冉然发出的声响。

    她原本好好地站在镜头外,不知为何跑到了收音师身后,碰倒了一把老旧木椅。

    “卡、卡!”修导深吸了一口气,警告道:“保持安静。”

    江知渺急忙从看台上跳了下去,跑到冉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向制片和导演道歉,“抱歉,冉然是我的助理,她不是故意的,我替她赔个不是。”

    见是她的人,制片点点头,笑了一下以示谅解。

    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再次回到预定的位置,准备第二条拍摄。

    “静颜,你看,我们班在第一个!”

    程露露惊喜的声音让丛静颜本就激烈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跑在最前方的那个身影,轻盈、自由、畅快。

    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轻功的步伐,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领先了两个身位。

    一百米、九十米……二十米、十米!

    他始终遥遥领先,离终点线越来越近,丛静颜的心也快要跳到了喉咙。她忍不住捂住心口,热烈的心绪冲得她头皮发麻。

    “赢了!我们赢了!韩叙声是第一名!我们班总分第一!”

    全班的同学都跳了起来,欢呼庆祝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只有丛静颜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站在看台栏杆后,双手还保持着紧握的姿势。

    下一秒,那个始终占据她全部视野的男生转过头来,阳光正巧洒在他的头顶,头发被风吹得蓬松,像是夕阳下的芦苇丛,反射着灿烂的光芒。

    他似乎在看台上寻找什么,很快,眼神就锁定了目标。那个傻傻地捂着一颗心的女孩,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害羞地眨了眨眼。

    他笑了起来,冲她高高地挥手,只有丛静颜知道,那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曾经在无数次黑暗的深渊中,为她照亮前行的方向,支撑着她与他再次相遇。

    “卡!”

    江知渺灵活地穿过群演,小跑到冉然身边,从她手里接过平板,仔细查看刚才自己表演里的每一个细节。

    “很好啊!”修导举着对讲走过来,“你俩这个状态都不错,看来休息几天还是很有效果的。”

    江知渺哪会听不出修导的弦外之音,她无奈地笑了笑,“修导,夸奖我就笑纳了,休假还是算了吧。”

    “行吧,那我也不劝你了,如果你需要请假,随时开口。”

    “谢谢修导,我们继续吧?”

    这场群演数量大、统筹难度高的运动会戏,经过一个下午,总算是磨完了。晚饭时间,楚妍姝跑到她的房车上,拉着她去自己那边吃饭,说是家里人亲手做的。

    她原本不想去凑热闹,楚妍姝似乎是察觉出她的想法,悄悄告诉她:“菜只够两个人吃,就咱俩。”

    进组这么多天,楚妍姝对她这个“前辈”总是非常谦逊,也帮了不少忙,比如程薇柔被刺伤的那天,还要多亏她紧急联系中心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来做手术。

    江知渺在圈里没什么真正的朋友,不过跟她相处起来倒是算得上愉快。楚妍姝眨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她心一软,点了点头,直接跟着去了她的房车里。

    楚妍姝家在江南,菜色清新,口味清淡,而且食材都是新鲜健康的,江知渺吃下第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

    “怎么样,知渺姐,是不是很好吃?”她双手握着筷子,期待地盯着她,等她慢慢咀嚼。

    江知渺轻笑着点了点头,“的确很不错,你家人的手艺真好。”

    楚妍姝这才放心地夹了一筷子,边嚼边说:“是我妈妈做的,其实也都是家常菜啦,不过因为我小时候比较挑食,只爱吃这几样,做得多了口味也越来越好。”

    的确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啊——她说起家里人时,灵巧的眉毛都随着笑意高高挑起,江知渺记得自己已经很多次对她心生羡慕。

    不过或许是因为刚才收工后看到了邵聿给她发的消息,这一次她的心里倒是没有那么艳羡了。

    “知渺姐,你会做菜吗?”

    “会一点。”

    “哇!你还会做菜诶,好厉害!我以为像你这么忙,都没空进厨房呢。”

    江知渺思索了几秒,点点头,“这几年工作比较多,自己做饭的机会确实很少。前些年不算忙,每周都会做一两次晚饭。”

    周二,《钩沉》没有播出安排,综合部也没有全体会议,江知渺已经找人打听过了,每周的这一天,邵聿应该都有时间回家吃完饭。

    可这五年的每个周二,邵聿没有一天回家吃晚饭。她做了无数次二人份晚餐,总会倒掉其中一半。

    也许应该重新找回自己的厨艺了。江知渺下意识摸了摸手机,邵聿刚才给她发了寡淡的病号餐照片,配了一张哭脸,说“想念你的手艺”。

    楚妍姝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咬着筷子,八卦地凑近了,“知渺姐,是不是姐夫醒了?”

    她脑海中立刻拉响了警铃,邵聿苏醒这件事分明只有邵峥和李璟意他们几个知道,楚妍姝是从哪儿听说的,难道事情泄露了?

    “我看你笑得特别开心,就猜应该是姐夫的事情。他昏迷这么多天,你肯定很担心吧,如果醒了你就能放心了。”

    原来是以为她收到邵聿苏醒的消息啊,江知渺悄悄松了口气。

    她开始纠结起来,如果告诉她不是邵聿的事情,那自己流露出的笑意恐怕不好解释,她也不希望再被人误会有什么不伦恋情了。

    看着楚妍姝埋头吃得正香,江知渺轻描淡写地说道:“嗯,已经醒了。”

    楚妍姝似乎有些没料到她还会继续这个话题,嘴里含着一大口汤,脸颊鼓得像只小金鱼,江知渺忍不住笑出了声。

    “咳咳,咳咳咳……”一大口热汤咽下去,楚妍姝呛得不住地咳嗽,江知渺站起身来,帮她轻轻拍打背部顺气。

    “谢谢,谢谢知渺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了过来,眼圈还红红的,嘴角却咧得很开,笑得一脸天真开朗。

    “谢我做什么,是我要谢谢你的款待。”

    楚妍姝摇了摇头,突然严肃起来,“知渺姐,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家人的隐私,你能跟我说起姐夫苏醒的事,说明对我是信任的,我……”

    她顿了顿,失落地说道:“我知道,我不是科班出身,大家都觉得我是带资进组的,虽然表面客客气气,可我知道他们心里肯定看不上我。”

    江知渺完全没有想到,她看似无忧无虑的外表下,竟然也有这样隐秘的酸楚,于是耐下心来安慰道:“只要你演得好,什么出身都不重要。”

    楚妍姝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盈盈欲落,像一只淋湿了漂亮羽毛的翠鸟。

    “知渺姐,以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我也能理解,这个圈里谁没有自己的烦恼,可能是我的烦恼太不值一提了吧。”她自嘲地挑了挑嘴角,很快又落了下去。

    “别这么说,烦恼不分高低贵贱。”

    江知渺还想再安慰她几句,不过在剧组她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这些年里除了跟梁栖月她们聊聊天,回到家里也是无言,已经丧失了好好跟人说话的能力。

    “而且最近‘艺心’那个事一爆出来,我看网上有人在猜哪些艺人有‘金主’,还有人提到我……”说着,楚妍姝控制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捂着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江知渺也看到过那些营销号的“分析”,99%的胡编乱造结合1%被断章取义的事实,实际上全都是捕风捉影。

    像楚妍姝这样非科班出身又有一些S级剧集的女艺人,就成了添油加醋的重灾区,好像默认了这些机会都是“睡”出来的一样。

    “不用去管网上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为了一时的热度,谁也不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能说出真正的你呢?”

    江知渺自认在这件事上还有一些发言权,直至今日网络上关于她和柏霆宇的讨论仍然没有停息,甚至越讨论越离谱,还有人说她拍摄完《凤凰之阿房》后休息的那两周是去做了人工流产,说得有鼻子有眼,可证据却拿不出一点。

    “你别怕,‘艺心’那些女孩很多都是被骗过去的,她们也是受害者,这些营销号又借机编排其他女演员,大不了,你就直接告他们。”

    “艺心”的丑闻曝光后,江知渺一直回避谈及此事。不仅是因为涉及到她曾经最尊敬的教授,更是因为,龙晴几乎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悄然失去了生命,她无法控制为之自责,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从和龙晴短暂的谈话里看出些端倪。

    如果当时发现她有心事,也许还来得及阻止她轻生吧。

    “知渺姐,谢谢你。听你说完,我心里好多了。”楚妍姝擦了擦眼泪,“抱歉,‘艺心’的事……你应该也很难过吧,是我不该跟你提起。”

    江知渺释然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她对面,“没关系,虽然颜洪是我的老师,可这么多年没见,人都是会变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知渺姐,关于‘艺心’,有个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帮忙。”

    楚妍姝翻了翻手机,把一张照片举到她的面前,“这是和我儿时一起玩过的姐姐,后来我们家搬走了,和她就只有线上联系了。”

    “她也在‘艺心’接受过艺考培训,还拿到了艺大表演系的录取通知书,但不知为何,开学第一天她就申请了退学。”

    “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听熟悉的邻居说,她当时坚持要退学,怎么劝也劝不动,退学后就申请了奖学金,去美国上学了,这些年里也没有回过国。”

    江知渺盯着照片上十来岁的年轻面庞,这张脸看上去并不陌生,甚至她可以确信自己看到过这张照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是哪年被艺大录取的,你知道吗?”

    “应该是……”楚妍姝放下手机,掰着手指数了数,“应该是十二年前,刚好是我小学毕业那年,家里给我买了第一部手机,我就翻出了她手机号,从朋友圈看到了艺大的录取通知书。”

    “十二年前……”

    江知渺突然屏住了呼吸,十二年前,也是她考进艺大的那年。

    她抓起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终于想起来了:

    艺大女生宿舍都是四人寝,只有她们寝室,住了三个人。

    听宿管阿姨说,第四个女孩在报道时直接递交了退学申请。

    原来这张照片,她早在13级新生通讯录上就看到过。

    “妍姝,她的名字,是不是‘辛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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