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滑下沙发,跟她并排而坐,沙发因两人的重量向下凹陷。
水荷往身旁的他瞥去一眼,她又拒绝了他一次,她知道不应该,但是她心里就是无法坦然接受。
他等着她回应,她想道歉的,就是别扭的说不出口。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结,只有墙上的秒针沙沙的冲破着这凝重的空气。
水荷这一刻想了很多,道歉的话此刻是说不出口的,可她又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正当的理由。
他的脸色刚开始还是担心她的神情,一直等不到她回应,他的脸就渐渐变的沉重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得挑明,省得他再误会她。
直接说明心中所感,有点僵硬,怎么办呢?
她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这次的拒绝理由该怎么开口。
钱唐霖可能等的不耐烦了,站起身从她跟前越过,她也一骨碌站起来,追在他身后。
他走到房间门口,感觉到身后的尾巴,他冷了音色,“跟着我干嘛?”
她停在他身后,支支吾吾的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困了,回房里睡一会儿。”他冷峻的脸部线条像二月的风,让水荷不敢靠近。
眼看他要关门,她急忙出口,“我……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松开门把手,拉开门,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一双探寻的眼睛在她不安的脸上转来转去,“你一再拒绝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看中我,更准确的说,你是为了父母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才不得不选我做结婚对象?”
“我们已经结婚了!”她不是这个意思,他果然又在胡思乱想,焦急之下她提醒一句,言下之意就是,他们都已经结婚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凝视着她苦笑,“你也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可结婚三个月了,你的人和你的心都在哪儿呢?”
她的人在他这里,心自然也是在他这里的,他这么会这么问?
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心里也装不下别人呀。
水荷用力咬着嘴唇,提醒自己要理智,不要被他的话带偏。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再被拒绝,会伤自尊的。”他失落叹气,他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对不起!”她道歉,她的本意并不是伤害他的自尊,而是希望顺其自然。
他皱眉摆手,右手抹一把愤怒上升的脸,压下怒火,声冷如铁,“如果还是道歉的话,那不必了!”
他转身,眉宇间盈上浓浓的哀愁和无法言说的失落。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对你了,往后,我会尽量住在公司,还有,如果……你觉得和我真的不合适的话,我也不会抓着你不放。”他丢下这句话,就去房间里抓了两件加绒的上衣,搭在胳膊上拿了车钥匙就往门口走。
不会抓着她不放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跟她离婚?
水荷这下是真着急了,她慌忙跟上去,在他开门的一瞬,拉住他的胳膊。
她小声解释,“我……我刚才是想起……”
她欲言又止。
钱唐霖失去了耐心,伸出另一只手握上门把。
“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碰我,我就会想起帅景珍和那个男的亲在一起的画面,他的手还伸进了帅景珍的衣服里,我……看着膈……膈应,担心你也……也会那样……对我。”她一鼓作气的说出来心中的苦恼,说到最后磕磕绊绊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疑惑看向她,她的眸光晶亮又坦诚,不像是说谎骗他的样子,他松开门把手,悄悄松一口气。
他刚才还以为他们两个的闪婚就是个错误,他还想既然错了,就不能再错下去。
他之所以要住公司里,就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审视一下两人目前这不似婚姻的关系。
如果她真的无法接纳他,他也会考虑放她自由的。
可这会儿,听她说出一个看似不是理由的理由后,他又觉得刚才孩子气的自己很可笑,很傻,像个赌气的幼稚鬼。
他往她跟前迈进一步,并没有做任何亲密举动,就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希望能够把她看的更懂一些。
水荷刚才是真的怕他一去不回,当时脑袋里也没有考虑父母,也没有想过住投奔她的表哥堂妹,只是一心担心他会误会她。
此刻,她注视着他眉头间凝皱的无奈,她鼻尖酸酸的,身子有些发虚,想要找一个可以依赖的怀抱。
他就在她跟前,半步远的距离,她没再犹豫,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一头埋进他宽大又包容的胸膛里。
她委屈的抽抽鼻子,泪花在眼里打转,出口的话裹了鼻音,“不止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我还有轻微洁癖,性子也有点慢,接受新事物也慢,我会尽量适应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在哄他,抛出她认为的缺点,恳求他不要生气。
只要她给出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生气。
但他不能让她认为自己很好哄,如果再有下一次,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安下心来听她的理由。
头顶的人没有说话,水荷以为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就连她说出真实原因他都不愿意相信。
她慢慢离开他那让她感到踏实的胸膛。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一次又一次的理由,他肯定会认为她是在敷衍他。
她垂着头,默默望着地面,不禁自我怀疑,她这次的理由真的有那么苍白无力吗?
说真话他不信,说假话她又不会现编。
她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抬起眼帘,看他手臂上还搭着衣服,她是想要帮他取下来放回屋里的,但他那晦暗不明的表情,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扭扭捏捏大半天,她还是没有勇气出口挽留,留不住,那就送他走吧。
她绕过他,深吸一口气,手按上门把,一鼓作气推开,用目光推送着他。
敞开的门,让他的脸蓦然就阴郁一片,瞪向她的视线更是冷冽。
他闷气哼哼的来到门口,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身后的门一秒关上。
他悲伤叹气,她怎么一点儿也不懂他?
他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原谅。
夫妻俩闹矛盾的时候,不应该是一个要走,一个挽留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反而变成了他要走,她迫不及待的开门相送呢?
这也太不对了!
结婚后的总体感觉都不对,通通不对!
他今天上午没打算出去的,她送他出去,他偏不走。
钱唐霖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家门,正巧撞见水荷弯腰拿起他放在沙发上的枕头。
他的眼睛不听使唤的往她身上转,他走过去朝她伸手,声音平淡如水,“给我吧。”
“喔。”递给他手中的枕头,水荷从另一头沙发绕出去,尴尬沉闷的空气令她很不舒服。
她一路小跑到阳台,窗外有几株樱花开的正盛,粉粉嫩嫩的,花瓣在微风中惬意又自在,比她这个高级动物的人幸福多了。
不高兴的时候,码码字就会好的多,她会暂时忘却悲伤,完全投入到她笔下的故事里。
虽然她的文没挣过一分钱,也没什么人收藏,但她仍然不肯放弃,并且一直坚信只要她勤练文笔,终有一天能写出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的文章来。
现实和梦想总是背道而驰,她的作品就像江湖中喜欢隐姓埋名的人士,永远隐藏于市井之中。
没有读者的作者是独行侠,又是单行道,正在走向一条看似没有终点的路。
她必须耐得住寂寞,扛得住籍籍无名,故事里的她很耐挫,但现实生活中却是脆弱的一塌糊涂。
比如此刻,冷落她的钱唐霖,她明明解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还是那种对她爱答不理的态度。
男女关系,太难处理了,比她编写故事情节,还要费脑子。
关键是她没有经历过,丝毫经验未有,根本处理不来,更别说哄人了。
她想缴械投降,他却关上了他的房门,没有再出来。
人坐回电脑跟前,心还停留在刚刚发生的那幕场景里,她是一个字也打不下去。
他补觉去了,她还在纠结痛苦,这有点不公平。
她脱下棉袄,躺在床上,拥被而眠。
刚闭上的眼睛前就出现了钱唐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猛地睁开眼睛,自言自语,“申水荷,你魔怔了吧,都拒绝人家了,还想他干什么?”
她感觉自己有点矫情做作,明明是她拒绝的他,可她心里怎么会这么不舒服?
睡个觉,一闭眼,全部都是他,让她避无可避。
字打不下去,觉又睡不了,她抓狂地揉搓着黑蓬蓬的头发,下床,在屋里来回踱步。
房间里闷闷的透不过气,她转向客厅,接一杯水,仰头喝一半,他房间的门被推开,他走出来,手中也握着杯子。
很平常的从她身边走过,眼睛不住地往她手中的杯子上瞟。
他不跟她打招呼,她也不想,但想起自己的原因,她明知故问的找话,“喝水啊。”
“嗯。”他人站在饮水机跟前,与她并排而站。
为了打破沉默,她鼓鼓勇气直视着他的双眼,“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没有敷衍你,也没有欺骗你,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