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山新年的一场大病,折腾得整个纪家都不安宁,每个人提心吊胆,生怕他有什么好歹。好在住院两周,算是好转了一些,他闹着要出院,医生评估后允许回家静养。
也是他住院的时候,我从他的妹妹变成了女朋友。纪伯父挺高兴,他本知道儿子心意,只是怕我觉得冒犯,才从未开口。秋容更是高兴天天和纪春山逗趣说他这场病生的及时。
只是纪春山身体虚弱,有时说话都费力,拉着我的手陷入昏睡。我公司和医院两边跑,连纪伯伯都说,不然他给泽成高总说一声,让我休假算了。我不肯,尽管纪家是泽成的金主,但终归是私事,不好影响工作。
我晚上会去医院陪他,每次进入病房,都会房间里堆满了各种鲜花,每天清理一次,都清不及。我会把鲜花送给护士小姐,她们高兴很,都说纪先生住院这几天她们鲜花收不完,水果吃不完。纪春山交游广阔,他又谢绝人家探病,但各种礼品鲜花还是送到。
这日出院,恰好是个周末。护工帮他换了衣服,深灰羊毛长裤,墨色的呢子立领短上衣。他头发长了些,微微有些不明显的自来卷,看上去随性英俊。他身体没有恢复,本来就不甚灵光的左腿更是无力支撑他站立。两个护工抱起他,放在轮椅上。待他坐好,我拿出手臂悬吊带准备给他戴上,以免右边手臂变形浮肿。
“不戴这个。太难看了。”
纪春山一脸嫌弃。
“医生说最好戴着。”
“最好戴着,意思就是不戴也行。”
他振振有词。
他从来都在乎仪表,穿衣搭配都自有风格。我也不想勉强什么,笑笑把他的右手放在衣服兜里。
不得不说,他是个好看的男人。白皙的皮肤在黑色外套的衬托下,让他有种文质彬彬的破碎感。可他性格却非如此,他潇洒张扬,矜贵又纨绔。
纪春山坐在轮椅上握住我的给他不停整理衣角的手。
我不解,看着他。
他顿了几秒,而后笑问:“柠柠,你真想好了?”
“什么?”
“和我在一起。”
“想好了。”
他莞尔。也不再说话。有些小得意的看着我为他忙前忙后。
回到家里,纪春山不肯去床上休息,在一楼大厅里坐着。他脸色不太好,但精神头很不错。程宇和张怀文第一时间来看他,他还和他们打趣。
“你们来探望我就带这点东西?”
“喂,纪大少爷,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两可是特意去了城东大街那家老字号,买了柠柠爱吃的糕点。”
张怀文笑着打他肩膀。
纪春山说:“既然柠柠爱吃,那就勉强放过你们。”
两位大哥或是已经听闻我们在一起的事。
程宇笑说:“春山,神采奕奕啊。”
他也不否认,拉着我的手:“也就是我如今行动不便,不然我得柠柠去热带玩,懒得看你们这些老人家的面孔。”
众人大笑。
纪春山好像投资一个什么项目,他们三人合作,所以后来他们推着纪春山去了书房聊事。厅里只剩我和秋容。
我们两吃着糕点,嘻嘻哈哈聊着天。
“柠柠,在医院的时候,我问我哥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问他,他如今身体残疾,健康也仍有隐忧,和你在一起就不怕耽误了你。你猜他怎么说?”
我的脸有点发热,小声问:“他怎么说的?”
秋容伸手捏我脸蛋,清清嗓子,装出纪春山的语气:“咳咳……如果柠柠爱我,就算不得耽误。我目前是身体不太方便,但是不至于事事需要人照顾,只是慢一些罢了。”
我嘿嘿一笑。
我还挺满意纪春山的回答。
他的身体的确不方便,我也曾经有些担心,他会因此不能接受这段感情。不过经过康复和训练,他已经过了最不堪的时候,我相信他会越来越好的。
“哥哥会好起来的。”
我笑着看向他的房间。
那里传出阵阵笑声,不知道他们谈什么这么高兴。
几个男人再次出来的时候,还在有说有笑。
“柠柠,你要宰纪春山一笔,别看他生了一场病,他最新的投资收益是近50倍收益率。”
程宇哈哈笑着和我说。
我还是不习惯被他们打趣,笑着低下头。
秋容扑上去,按住纪春山的轮子扶手:“哥,我回纽约想买辆车……”
“好,买!”
纪春山大手一挥。
“你呢?”
他抬头问我。
众人看着我起哄,我脸红,半晌也想不到自己要什么。
纪春山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左手拉住有些无措的我。不着痕迹用他的大拇指摩挲我的手背,安抚我的不安和窘迫。
“柠柠,二哥跟你说。恋爱时呢,就要提各种要求。男人就是这样的,恋爱时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结了婚就更不会了。”
张怀文笑着打趣。
我脸更红,低下头:“我没有什么要求。”
他们正要说话,被纪春山打断。“行了行了,你们别老拿柠柠敲我。”
晚上在他的房间里。
我帮他收拾从医院带来的药品,分类整齐,摆在床头。护工帮他洗漱,换好睡衣后躺下。
他侧身托腮看着我。
“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一直忙来忙去,我又无聊,看你忙呗。”
我瞪他一眼。看到他脸色苍白,心又疼又软。
“柠柠,我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你知道吧。”
“知道。”
“我左腿本来就有些问题,所以以后站不起来也有可能。”
“我知道。”
“我眼睛呢,视野缺失的部分这次又大了一点点。”
我猛然回头。
他却挑着嘴角看着我。
“你怎么不说?!”我焦急蹲在床边:“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能。”
纪春山不紧不慢说。
我好担心他,可他却云淡风轻。
“扩大了一点点而已,一点点。不影响我看你。但,我是有失明可能的,你知道吧?”他试探的看向我。
“知道。”
“如果我很不幸,脑袋里血管又爆了,可能变成个傻子,你知道吧?”
“知道。还有什么?”
我有些不太高兴,不想听他说这些。
“暂时没有了。”他笑笑说。顺手捏了一下我的脸。
“你怕我在意?”
“我不怕。你在意也是合理的。我只是告诉你我最差的情况,你应该有个预期。不过,我会好好锻炼的,尽量不让最差的情况发生。”
我点头如捣蒜。
纪春山拉过我,深深看着我,欺身吻过来。他的吻没有任何犹疑,肯定地,自信地,温柔地……
我在慌乱中握紧他废用的右手,笨拙地迎合着他的吻。
我不知道那个吻有多久。
因为那个时刻,我的大脑的时针像是停滞了一般。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得到自己胸腔里心脏的砰砰声。
末了,纪春山轻轻喘息着看我。半晌笑出声来。
“一场病真是影响不少。一个吻都觉得有些喘。”
我看着他像小孩一样抱怨。噗嗤一声笑了。
我轻轻上前,勇敢轻吻他的鼻尖。我有些颤抖。
“柠柠,真遗憾你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残废了。许多寻常情侣出游的乐趣我恐怕难以给你,即便出去,我站起来走路像丧尸一样难看,也会丢你的脸。”他眼睛温和看着我,声音徐徐:“若我不是这个样子,真想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玩,去经历。”
我趴在他床边。迎上他的目光。小声开口:“可是,此时,此刻,也是美好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