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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那日纪春山来过之后,说我这个公寓太小了,他的轮椅转不开。悠悠说有两个解决方式。我问他哪两个,他说,要么我换个大点的公寓,要么他不坐轮椅慢慢走。

    我当时瞪他:“那你在公寓就不要用轮椅了。”

    他笑笑说:“你忍心?我走三步路都要花一两分钟。”

    “不打紧,反正我这里很小,不会劳累纪三爷走太多。”

    “好啊柠柠,学会激将法了?”他头枕着手臂,提高了音调,斜眼看着我。

    不过我还真的不敢让他在这里走动,他的右腿瘫痪,左腿本来就不灵活,这里没有扶手,地板也是开发商为了节约成本配置的便宜又光滑的,很容易滑倒。所以,我还真犯难。

    “这样,我到哪,你就扶我到哪?专属拐杖,如何?”他侧着头,狡黠看着我笑。

    我看他一副讨打的表情,忍不住轻打他。“你想得美,你要努力复健恢复才是正经事。”

    “好好好,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的。”

    他左手将我捞进怀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向漫不经心,可又显得很温柔。我一时有些心疼,怕逼迫他太紧,毕竟他的身体情况并不是努力就能改善的,于是在他怀里补了一句:“但也别太累,你到哪,我扶着你就行。”

    纪春山看我认真的表情,哈哈一笑。

    所有人都很容易被他的懒散和漫不经心骗过去,加上终日有护工佣人围着他转,所以显得他的身体残障并不是什么障碍。而在我的小公寓里,离开了那些外力辅助,我才觉得,纪春山身体的不便让他看起来十分无助。

    因为我平时工作忙,只能周末或者假日去纪家,他常抱怨我每次回去时间太短。后来周中他会选一两天身体状况好的时候接我下班,同我一道吃晚饭,然后临近午夜再回去。他从来不在我这里过夜,因为身体原因在我这里洗漱很不方便,他又固执不愿意我帮助他。后来我找人在我的小卫生间装了扶手和座椅,他还是不愿意。我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没直接表达不满。除去纪春山一贯的少爷脾气,管家说主要是他身体远不及常人,在洗澡的时候,会充分暴露出无助和失能,他自尊心作祟,不愿让我看到罢了。

    冬天的寒冷渐渐被春意一点点驱散,我住的小公寓到公司的路上,树木开始萌芽,抽出嫩绿的新叶。春天就是这样,一天比一天和煦,一天比一天有希望。

    我觉得生活慢慢的脱离了一种动荡感,我也渐渐在工作中变得成熟起来。有了自己的收入,有自己的栖身之所,我好像渐渐的从过往经历的壳里走出来。我不知道是因为工作让我变化,还是和纪春山在一起让我变化的。虽然我经常怀疑,他那样好的人,究竟有什么理由会喜欢我。我是个内向懦弱又很容易内耗的人,我怀疑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我知道有时候这样的我很让人讨厌,我也在注意改正,可遗憾的是,或许因为本性难移,我还是会在生活工作的细枝末节中暴露出性格的缺陷。我问过秋容,我是不是一个性格很糟的人,秋容直言我太慢热,她和我同住一檐下都用了很长时间才走近我,所以她建议我可以有意识地在工作中交些朋友。有次我破天荒去参加一个名叫露露的女孩的生日聚会,踟蹰很久,决定出门,纪春山问我去哪里,我说:“去同事的生日会。”他眼底闪过诧异,但又很快如常笑着说:“怎么忽然和同事走得近?”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秋容建议我多交朋友,变得开朗些。”他划着轮椅过来,有些无奈:“别听她瞎说,你不用改变什么。”

    我当然知道纪春山在安慰我。虽然他一再说那是他的真心话。可我还是愿意听从秋容说的,让自己尽量开朗一些。

    后来我和公司少数几个年轻人走的近,难得除了秋容外我有了其他的朋友。陈思齐是技术部的,露露是市场部的,丁笑是合规部门的。我们几个年纪相差上下不过五岁。经常在公司的餐厅一起吃饭,渐渐的,我也不再是他们口中那个“冰山”或者“怪人”,我和他们谈笑时,虽然不及别人那样从容肆意,可我也渐渐有了笑容。我们下班后会约路边摊解决晚饭,边吃边聊,然后各种散去。露露和丁笑合租,在我公寓附近住,陈思齐住的远,他会依次送我们回家。

    他们知道我有男朋友,但并不明确知道我的男友是纪春山。因为我没有主动提起过。纪家是这家公司的天,我不被特殊对待,过度的关照让我觉得不自在。如同被展览的动物一般让我难受。

    这日,我们在小公寓附近的烧烤摊吃烧烤。街边烧小店,卫生条件当然不好,几个塑料凳子,油腻的方桌,软趴趴的一次性杯子。可因为刚发了奖金,我们几个却聊的很开心。

    我正埋头咬着烤土豆片。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柠柠。”

    竟然是纪春山,我最近一周没有去纪家。前端时间他去外地就医,算下来,我们可能十几天没有见了。我本来打算周末过去看他,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个烟熏火燎的烧烤摊。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穿着咖色夹克,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坐在轮椅上,右手插在口袋里。他身后是两个护工助理。

    几个伙伴忙站起来打招呼。

    他笑着点头回应。

    “柠柠,跟我回家,不要在外面乱吃这些。”

    陈思齐站起来笑着说:“纪先生,这是简柠最爱吃的一家,也刚刚上菜,您看要不要一起?”

    纪春山笑着摆手:“不了不了,感谢邀请,我身体不太方便,就不添麻烦了。”他转头看向我,语气提高:“柠柠?”

    他脸色不太好,苍白像是小说里的吸血鬼,可是眼睛却没有吸血鬼的鬼魅冷酷而是平和中闪着暖光。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想让我吃这个了。

    “好。”我很听话,很少拒绝他。

    我向朋友们道歉:“不好意思,下次我请客,大家随便吃。我和男朋友蛮久没见了,他身体不太好,也吃不了这些,我先走啦。”

    众人神色惊异。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在油腻扰攘的烧烤摊草率官宣。但他们表情很快恢复如常。陈思齐脸上有些讪讪。

    我走出摊位。纪春山朝我伸出手。

    我牵起他的手,说:“你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路过啊。”他轻描淡写。

    “路过?本来是去哪里?”

    “当然是去公寓楼等你啊。”他抬手拍了拍我穿的外套,嫌弃说:“一身烧烤味,真难闻。”

    “好啦好啦,我回去就换洗。”

    到了我的小公寓,他忍不住数落我。“以后这样的东西要少吃,不卫生,用料太重。你以前因为吃太油腻的小吃得过肠胃炎,你忘了?”

    “没忘。”

    我应他。其实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不高兴了?”他问。

    “没有。”

    “我确实来的有点唐突,打断了你和朋友的聚会,这点我道歉。只是因为我是从医院溜出来,赶时间见你。”

    我并不知道他最近入院:“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都不告诉我。”

    他笑笑摘下帽子,我看到他后脑有几厘米见方的地方被剃掉头发。他摸摸那块,有些不好意思:“安排了个检查,可能会用个新疗法。不过……他们这样,搞得我好丑,只能戴帽子遮丑。”

    我蹲在他轮椅前,看着他手腕上住院腕带。嘟囔:“又是什么新疗法,要不要吃苦头?”

    他见我心疼他。哈哈一笑。

    “如果吃点苦头,就能恢复,我是不怕的。可惜苦头是要吃的,但可能也只能改善一点点而已。”

    我低头揉着他瘫痪的右手。这只能泼墨山河的手,如今有些变形,指尖绵软无力,手掌也萎缩了。

    “没关系,一点点进步也是进步。如果太苦了,就不去治了行吗?这样也挺好的”

    我是真的有些舍不得他去受苦。我知道纪春山始终介意自己的残障,自从和我在一起后,尝试过很多康复项目。有次我陪他去,若干长针扎进他的身体,通电以刺激肌肉,他青筋暴起,痛苦大叫,周身颤栗,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我心疼得直掉眼泪,一直哭着说不治了不治了,他坚决不肯叫停。还有次我在看他治疗的时候恐慌症发作,整个人耳鸣窒息感袭来,晕倒在走廊里,他自责很久,从此说什么都不让我跟他去医院,也很少再和我提起他的治疗方案或者项目。

    “这样子挺好吗?”他问.

    我怕他受苦,点头。

    “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我生活全靠他人帮助。柠柠,你不能体会这种无奈。就比如现在,我想弯腰系鞋带都不可能完成。”

    他苦笑说。

    “我可以帮你。”

    “不是谁能帮我的问题,而是我想要多些自理能力。嗯……不过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自理,比如,最近可以独自完成穿衣,虽然要花将近二十分钟不过你看,今天这身衣服,就是我自己穿的。”

    他有些苦涩,又有些小骄傲。

    “不错,配色协调。”

    我夸奖。

    “喂。我好歹也是搞美术的。”纪春山瞪我。

    他何止搞美术的,他是斐声艺术圈的画家,风格自成一派,无数美誉。

    “好好好,大画家。”

    我笑着俯身帮他整理好有些歪斜的衣领。

    纪春山抬眼看着专心为他忙活的我,一副享受的样子:“右脚的鞋子应该也没有穿好。你帮我看看。”

    我连忙蹲下来查看,解开鞋带,小心握住他的脚腕脱下鞋子,这才发现袜子也是穿的潦草歪斜。

    “护工怎么会这么粗心!你看脚背都红了!你干嘛不早说!”

    我有些埋怨。

    “我自己穿的。嘿嘿。一只手。穿成这样不错了,着急逃出来见你。”

    “你打电话给我啊,我去医院就好了。你干嘛搞的这么累。”

    “医院不行,我在医院就觉得心情烦躁。”

    我嗔怪打他的小腿:“去医病你烦躁什么!”

    “护士小姐没一个好看的。”

    我瞪他。

    他得意笑着:“但我很欢迎,她们经常借由打针来和我说话。”

    他狡黠笑着,垂目看我的反应。

    我在纪家生活多年,看着各色的人进出他的起居室,听惯了各种人对他的奉承,也见惯了男男女女对他的钦慕,我怎么会想象不到医院里护士们会多喜欢这个俊朗潇洒又幽默随性的纪三爷。

    只是那么多可爱活泼的女孩,论个性的话,我恐怕一个都比不上。想到这里,我有一点吃味,也有一点自卑。

    或许他看到了我神情变化,左手覆在我脸颊上,俯身轻吻我额角,轻声说。

    “她们爱找我说话,可我心急没空理她们呀。心急赶快出院来找柠柠。”

    他声音轻柔。像是在哄小孩。

    我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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