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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

    安莱集市由三条主街道和数十条旮沓小巷组成,居民住所与店铺结合,像树藤一样交错横生。初来乍到时所见的是小摊贩的跳蚤市场,寻常百姓居住于此、自给自足;而旅店属于基建略好的商业工厂区,遍布着生意和外地人;最后一条则是医院和学校等公共设施,还有一家废弃到看不清具体名字的会展中心。

    普罗在商铺买了份陶瓷景海镇的全貌图,他购置了探险的必需品,想把背包旧物焕然一新。但附近没有一家像样的花鸟市场,如果要给绿萝换盆土,得去学校或者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去,还是不去?

    普罗拿着地图,停在路口犹豫了。他不愿给塞克隆添麻烦,但细细想来旅程已经到了第三天,需要寻找的画、鎏金、羊皮卷的线索依旧没有进展。因为这次是偷偷离家,如果再拿不出成绩,恐怕今后都会被看管得更牢,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以后自作主张的探险至少能有凯尔森老师帮忙掩护呢。

    塞克隆的决策也不一定是完美的。

    弥撒尔虽然救了我们,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们不会总留在军营当帮手或者被动接受保护,得去寻找其他途径了。

    他去附近的商铺把买来的探险用具存在老板那儿,又留下一份地图标记后面行走的路线。这样就算出什么意外,塞克隆也能找到自己。

    布置完毕后,普罗放心地拍手上路。

    太阳依旧暴烈,防晒喷雾已经用完了。

    他在紧挨着的、密密麻麻的商铺和厂房间穿行,一成不变的贫瘠让人近乎忘却时间和终点。无意义的枯燥不知过去多久,前方突然闪现出空旷的斜阳,像是河流截断凝固的死水,拒不相融——长巷猛然吹来大风,混着沙土碎叶,刺啦刺啦地刮在脸上。普罗的衣服股得像气囊,他正竭力睁开眼睛时,头上的遮阳帽被掀飞,消失地无影无踪。

    巷口很长,走廊开阔,门口只有一颗小树的后方是座沙厂,一座简陋的学校就建在旁边,由于战火的袭扰和日渐恶化的环境,孩子们会在课间帮忙修筑损毁的教学楼,或者植树阻挡操场刮来的风沙。

    假期没有门卫,整座学校空荡荡的,角落的小卖部还在营业。

    “您这儿有水卖吗?”

    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戴着眼睛的老奶奶。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说话慢悠悠的:“水龙头那边可以接,记得让它多放一会儿。”

    普罗道过谢后拿出水壶,但实际情况比想象更糟,放了好久才勉强到能喝的程度。他一饮而尽,来到小卖部找自己需要的东西,略感好奇地问道:“老板,为什么学校都放假了您还在这儿营业呢?”

    “因为我是学校的退休职工,就住在这里。”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道:“需要找什么吗?学校附近只有我这儿一家店,售卖些不常见、但学生也许会用到的东西,平时除了他们也不怎么有人来。”

    他简单逛了一圈,店铺比想象中要大许多。

    普罗买了新的花盆、花种子、旅行笔记本、水彩纸和一些便捷干颜料,尽管麻烦,但偏远地带实在没有照相机这类先进玩意儿。他不想错过发现新物种和美丽风景的机会,如果忘记它们的模样,将是自己永远的遗憾。

    老奶奶慈祥地微笑:“一共是四十一元。”

    好便宜啊。普罗把临时钱袋倒出:卡乌邦起码得贵上三倍还多。他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学校这边的菜地可以进去吗?我想挖些土。”

    “可以。都是学生劳动课自己种的。”

    得到应允后,普罗兴奋地奔去,却不料在门口撞见一个古怪的男人。对方正值青年,黑发齐肩,眼眸碧蓝。大热天不仅穿着黑色长袖长裤,脸上还涂着少许红绿相间的迷彩,他不自觉后撤,因为男人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好像有意无意盯向自己。

    但很快,对方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了,而是走到老板奶奶面前:“我需要一些东西,花种子花盆、颜料、白纸、笔记本,这些都有吧?”

    跟、跟我买的一样!

    “当然有。”老板奶奶同样慢悠悠回答,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普罗,引起他内心一阵惊涛骇浪地尴尬。他也不知为何补充一句:“学校有菜地,让进的。”

    “我知道。”

    普罗觉得自己更尴尬了。

    “你今天运气可不错,埃兰。这个小朋友跟你一样喜欢花和画。”老板奶奶说道:“这样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真怀念以前的陶瓷景海镇,想当年……”

    老人家一说起过去的经历就滔滔不绝,这点倒全世界通用。普罗对此类言语耳朵长茧,却也对陶瓷景海镇的过去很感兴趣,大致了解后,意外地捕捉到一句关键的话:“唉,要是斯蒂芬还在就好了,不至于会变成这样……”

    是庄园主,墓碑上的名字?普罗心下一惊。

    “死人是不会复活的,更何况是灵魂都不存在的死人。”被老板奶奶称作埃兰的人淡淡说道:“而且您也误会了,我并不擅长画画和养花。”

    普罗还想问点,但埃兰似乎对自己并不友好,提到斯蒂芬这个名字进一步加重了他脸上的阴郁。不过能在这里遇见有关键线索的人也是个机会,他不想轻易放弃。

    令人没想到的是,埃兰先开口了:“你是卡乌邦王都的?”

    “啊?哈哈哈……是的。我叫普罗,你也是那儿的吧。”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依旧是冷淡的语调。

    这个叫埃兰的人比自己更加警惕,像只无时不刻都在观测动静的猫头鹰:“如果你要种植或者观察的话,我知道一个很合适的地方,以陶瓷景海镇的条件任何东西活命都不易,就别去学生辛苦栽培的菜园了吧。”

    “切,我又不是去搞破坏的!”普罗不满地反驳道。

    “他真不是,挺有礼貌的小朋友呢。”

    “哦,这样啊。”埃兰微微侧头:“有很多坏小孩从一开始都挺能装乖的,尤其是在阿婆面前,您刚认识他也没多久,还这么帮他说话。”

    “可我认识你很久了,埃兰。”老板奶奶不紧不慢道:“教过的孩子也多。”

    埃兰默不作声,良久才道:“跟过来吧。”

    普罗忍不住回头看看老板奶奶,她正托着下巴目光微笑地望着自己。直觉告诉他,眼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男人并不坏,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渐渐离开学校时,埃兰突然停了下来。

    他忽然问道:“你应该知道向日葵花庄园吧。”

    普罗点点头。

    “接下来我会带你去那里,但具体位置,你得先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

    “可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会选择带我去呢?”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自己与埃兰素不相识,莫名地承诺和接受帮助都显得实在反常,但对方并没有回答,于是只好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就算你是好人,我也没法保证,因为我是和一个名叫塞克隆的朋友一起来的,约定过要相互帮扶。”

    “好。那我问你,认识凯尔森吗?”

    埃兰的方才要求仿佛只是试探,他发问时依旧淡淡的,让人听不清情绪,只觉得那双蓝色的眼眸甚是压抑,在酷热中凝成一丝冷峻的颤栗。

    “他是我最尊重的家庭教师,从很小开始我就把他当作父母一样的亲人了。”

    说完,普罗有点紧张地望向对方。没曾想埃兰只是挥了挥手,脸上那张千年不化的冷淡和严肃微微变得柔和起来:“真实诚,谁问你什么都说。”

    “嗯。”普罗挠了挠头:“这、这也没关系吧。”

    难道他们之间认识?普罗忽然想到凯尔森老师曾经从陶瓷景海镇负伤而归,一定是去过向日葵庄园的,那么手臂被切除也许因为……他凝神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臂,印记还未完全消却,如果用这方法阻止欧普拉神灵蝶的毒素蔓延,在无药可医的一小时之内,也算是上策。

    无论是我和塞克隆,还是弥撒尔的军队、凯尔森老师,如果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被引入欧普拉神灵蝶包围圈的话,那么到底是谁?他这样做的理由呢?

    普罗跟着埃兰,不详的猜测时隐时现,惴惴不安。

    傍晚,吵闹的原野骤然安静下来,清风从大地滚过,天空的颜色比昨日更加深沉,橙红似血一般的艳阳如同神灵的眼睛,仿佛在启示这片悲怆的土地。山的另一头,浓滚滚的硝烟冉冉升起,惊动了林间栖息的飞禽走兽,连绵不断的炮火、子弹、嘶鸣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普罗紧跟埃兰,几乎都快贴在对方身上了,他警惕着周围,生怕突然从哪个角落钻出带着杀器的士兵。

    他们走过芦苇丛,前边的小池塘旁坐着两个悠闲的钓鱼佬。

    埃兰的眉头皱了一下,他走上前有点粗暴地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把对方吓了一跳,接着稍带怒意说道:“都开战了,你们两个还不逃命?”

    “别嘛,兄弟。”其中那个钓鱼佬的哥哥不以为然:“你和小孩儿不也在闲逛么?咱们兄弟两平时就这么点儿爱好,自从军队登录后,他们炸毁了滴流湖,我们一年多都没钓鱼了,难得的机会啊!瞧,它的源头在这儿。”

    “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埃兰冷冷地说。

    “没事。”钓鱼佬弟弟吹了个轻快的口哨:“我们在守卫军那有熟人,早就搞到通行证,不会有人要加害我们的,反正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又不掺和军队的事。”

    “一张破纸还当保命符。”

    埃兰没再废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两兄弟一眼,拉住普罗就往另一道小径离开了。后两人面面相觑,做弟弟的失落道:“哥哥,这人脾气也太差了。”

    “咱不跟他计较,毕竟现在大家活着都不容易嘛,我们要乐观一点。”钓鱼佬哥哥连忙起身,朝着埃兰离去的地方挥手喊道:“兄弟!待会儿分你几条鱼!”

    芦苇丛刮起一阵强风,震的岸边渔具哐哐直响,水草间的小鱼跃出水面,一哄而散。欢快的喊话声像是遥远的记忆,透过荒野传得很远、很远……埃兰假装听不见,但还是听见了。消失的寂寞带来源源不断的苦楚,他只觉得那种声音分外刺耳,直到慢慢、慢慢被山那头的炮火声掩盖。

    他走得很快,普罗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他担忧地频频扭头:“他们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儿吧。”

    埃兰再度陷入沉默中。

    与上次误入向日葵庄园的路线不同,他们未经过战壕,而是从战区的后方侧过尚未被污染的滴流湖源头,没有卵石路和篱笆,刚进入庄园就撞见那座棕红小屋。一簇簇熟悉的风景灌溉而过,普罗像是被唤醒刻入骨髓的记忆,哆哆嗦嗦地扯住埃兰的衣袖,不肯往前。

    埃兰觉察到不对劲:“……你怎么样了?”

    “呃,我,那个……我和塞克隆之前来过,庄园里的欧普拉神灵蝶有剧毒,已经杀死了不少无辜的人。”他的眼睛带着惊恐:“而且,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准备就……”

    埃兰轻笑:“没关系,这里没有人会做出冒犯的行为。”

    他依旧半信半疑,最终选择了相信。埃兰每往前一步,普罗都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残败的花丛中冒着微光,他定睛一看,小小的、脆弱的萤火虫像漂浮的氢气球,零零星星地遍布整个土地。

    而从迈入向日葵花庄园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身体也像一座静谧的森林,在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身上,找到了短暂的安详与平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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