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应彪有时候很难理解人情冷暖。
他从小就是被无视的那个,他没体会过爱与恨,只知道自己好像是多余的人,没人在意他,就像外面流浪的小猫小狗,不同的是他勉强还算有个家。
直到崇应鸾胡搅蛮缠地向大人撒娇,“我不想要这个弟弟!”这个时候他和崇应鸾其实都只有八岁,但小孩子这种近乎单纯的恶意格外伤人。
这是崇应彪第一次对情感有了明确的认知,叫恨。他恨不谙世事泡在蜜罐子里的崇应鸾,恨这一家子厚此薄彼的冷漠的大人。
十岁时,他去了质子营,参差不齐的孩子瑟缩着,全是对陌生地方的不安。这个时代骨子里刻的是皇权,崇应彪再不受宠也是北崇的二公子,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北方的领头人,偶尔一两个不服气的声音也被他拿拳头压了下去。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碰到姬发的。
小孩脸上是明晃晃的笑,就差把“我很幸福”刻在脑门上。周围或大或小的孩子脸上不是北方阵的沉寂,而是带着善意的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小孩。
这个时候姬发八岁,是崇应彪第一次感受到恨的年纪。姬发看到了他,对他露出灼眼的笑意。
崇应彪看着姬发收回那张笑脸走远,心想,果然没什么是属于我的。
后来到了十八岁,这时候崇应彪已经是个气宇轩昂的,高大的男人了。他比小时候需要仰视的父亲母亲还要高,性格烂的要命。
还会冲他笑的小姬发消失在了他们的第一场争执。崇应彪挑的事,说姬发是村里来的小农夫,不好好种田跑来军营,让家里的农夫操心他这个娇娃娃。
姬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他错愕了一下,随即一拳头挥了上去。
两个人的恩怨最后变成了两个阵营的冲突,从此姬发就在他面前收起了笑意,看想他时眉头总是蹙着。两人两三天就要干一架,每次都是下死手。
崇应彪想,太好了,他要的就是姬发独一无二的恨。姬发大概不会有更恨的人了,毕竟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笑脸,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人。
而此时姬发给了他一个眼刀,意思是想打架随时奉陪。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直到站在黄河边,崇应彪几乎要脱力,但他还是拾起石头砸向姬发,回应他的是姬发猛的捅进他脖颈的长剑。
他带着笑向后踉跄,伸手去捂脖子上的血洞。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与此同时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冷。
他最后看到的是姬发的眼泪和天边的飞鸟,他想,姬发为什么要哭呢,他不该哭,他该笑的,不然怎么证明我是他最恨的人呢。
他想,姬发,没有恨的话,你还能给我什么。
崇应彪落进身后的黄河水里,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姬发,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