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有点小情绪

    “先说说定位情况，我联系了运营商德纯分公司，受限于当前技术水平，该公司的寻呼机定位服务仅能精确到省辖市级别，其定位精度远低于手机基站定位技术，无法提供更精确的位置信息。”说着，陈志宇将该公司出具的盖有公章的说明材料从手提包里拿出在众人面前亮了亮。

    “之后，按照两名死者对号码为132****的传呼号的通行记录，我通过查找个人考勤、手机信号定位、走访调查，确定了李顺意是在写字楼工地附近、赵辉是在其住宅附近分别拨打的此传呼号。之后的近1小时，两人的具体行踪无人能提供。我走访并登记了这两处附近1公里范围内的共用电话，在市电信大楼里，还获得了这两处附近1公里范围内的IC卡无人值守电话亭的分布位置。通过电信公司的数据反馈。”说着，陈志宇又出具了两张电信公司的证明材料。

    “此时间段内所有公用电话拨出或呼入的信息共21条，其中拨出18条，呼入3条。逐个筛查，除两条呼入电话存疑之外，其余均未发现问题。”陈志宇站起身，走到案情分析板上将九龙高级私人会所附近街道布局草图画了出来。

    “这两条呼入电话分别是在宁文街、姑图街这两个地方使用IC卡电话呼出，呼入电话为两位死者附近报刊亭公用电话，时间前后各相差38分和42分钟，通话时长各自是1分56秒和3分2秒，具体数据已打印并由电信公司盖章。”陈志宇说道这里，水笔着重在九龙高级私人会所这里画了个圈。

    “因为监控设施缺失原因，所以我没有获取到相关录像资料。之后，我对报刊亭老板进行了走访，因为时间过久，两位老板无法提供通话人具体情况。晚间，我到丰祥区交警大队和新中新派出所进行了调查，宁文街、姑图街这两处属于城市巷道，监控均无收获。”说完，陈志宇将电信公司通话记录、电话亭分布图等资料传给众人查阅。

    等众人看时，何亮亮简要说明了一下今天早晨在北破公园发现死尸的过程，随后将尸检报告和分析情况一并放入资料中向下传阅。

    没等陈强从资料中反应过来，王灿便将北破公园死者与本案关联的地方说了出来，并就并案侦查情况向陈强做了口头报告说明。

    可以看出，对于王灿这个迟到的口头报告，陈强明显的不悦，脸色有些难看，阴沉着脸只顾看着手中资料并没有给予王灿明确答复。

    其余人员都埋头看着手中资料，谁也没注意到陈强这个小小的情绪变动。

    王灿对于陈强的不满表情是心知肚明的，但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看法？自鑫铭公司写字楼案发以来，从赵辉抛尸到刘果成蹊跷的自杀，没当侦破进入关键环节，重要嫌疑人必将先于被发现前死亡，这里不可谓没有问题，这一连串的巧合也绝非偶然。

    经过反复推敲，王灿意识到每日案件汇报环节可能存在问题。虽然不能断定陈强就是信息泄露的一环，毕竟他还要逐级向上汇报，而相关的信息会层层向上，直至市局乃至省府，因此，这条链上的每个环节都值得怀疑，王灿对其中任何人都持保留态度。

    但自己不汇报不请示行吗？不行，王灿对这个问题根本都没有想过。警察与军队一样，是国家专政的重要工具，作为暴力机关，一切行动听指挥，服从命令，严格依法办事是刻在每位警察骨子里的东西，这是警察保持警令畅通的必然要求。队伍里，你可以有侠骨柔肠，可以有独到见解，可以有英雄气概，甚至可以有个性张扬，可以有冒险精神……但绝对不允许搞山头主义，不能当独行侠客。

    向辉曾提醒过自己：这个案子牵涉很广，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必须遵守汇报请示制度规定。现在，王灿才明白过来向辉的具体意思：这起案件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每一个侦查动作都可能触动敏感神经，他的告诫不仅是在强调组织纪律，更是在隐晦地提醒王灿，时刻要提防来自案件背后的明枪暗箭，也要警惕因越权行事而陷入被动处境。

    对于王灿今天的表现，作为资深老刑警的陈强又怎么会看不出王灿多少都有点对自己的看法，这种未及时请示汇报的现象属于公安工作的大忌，陈强自然清楚王灿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但对于王灿的憋闷情绪，其中涉及的深层问题，陈强不便明言。这些连陈强自己都认为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难以点破。在陈强看来，他很看好这个王灿，王灿需要自已悟，位子上的人，谁又何尝不是这么经历过来的。

    “最近大伙儿都辛苦了，都是自己人，那些漂亮话我就不多说了。感谢同志们的付出，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上级也给予了肯定......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这个案子的侦查工作难度是有的，但上面的支持力度也是有限的，所以，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也不用畏手畏脚，只要是对的，就放手去干！我永远站在你们这边！”陈强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资料，往桌上一按，环视众人，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

    “省厅专家那边，我也联系到了，他们正对......现在可以说是这个赵辉的监控录像与他本人进行对比了，他们答复明天出具鉴定意见。”想到这里，陈强又补充了一句。

    等陈强说完，众人将目光全部落到了王灿身上。

    王灿随即翻开笔记本，一边记录一边说：

    “明天任务重点是对刘果成身份情况进行调查，从目前的各种迹象来说，这个刘果成很有可能是我们一直要找的第三嫌疑人，也就是我们所推测的这两起案件的直接联系人和组织者。但我们也要提防，这个刘果成也有可能是幕后策划者丢出一枚烟雾弹或替死鬼，而非我们真正需要找的目标人物。为此，安排如下：

    一是围绕刘果成周边所有知情人，发动一切力量，对刘果成身份进行全面查清，从中发现线索。

    我和彭贺负责对其住所、电子设备进行勘验，恢复近一年的电子删除数据；调取刘果成近一年的全部通信记录，包括手机基站定位；同步排查刘果成及关联账户的资金流向，尤其关注案发前后的异常交易。

    二是刘果成与沈茹、李顺意、王振国、张如颜、赵辉等五人的死亡是否存在关联，他是如何实施的？

    这里的关键点是刘果成是否为李顺意与赵辉死前的那个共同联系人？在此之前，他与李顺意与赵辉应当早有联系，找出这种联系。对刘果成在这三起案件中的所有活动轨迹进行摸排。这个方面由陈志宇与何亮亮负责。

    三是刘果成是被谁杀害的？凶手作案动机是什么？凶手又是谁？”

    “这个方面，我今天调查出了点情况......”王灿便将今天的经过简短地作了补充。

    “最后，要求在侦查过程中发现问题要及时互通情报，整合线索，尽早破案。”

    “暂时就这样安排，如果侦查中有什么变数，我们再调整。最后，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见大伙儿摇头，王灿最后看向陈强，陈强自感在这系列案件中自己因为其他案件的缘故，没有过多的参与进来，所以也不便就案件具体部署和安排插手过多。于是，他大方地说：“王队安排我赞同。需要我沟通协调的工作，我责无旁贷。”

    次日早晨7时，王灿刚走房门，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陈强的名字。

    王灿接过电话。

    “王队，有个紧急情况。”陈强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刚才专案组领导直接给我打电话，要求你上午9点必须到市局506小会议室报到，说是上级领导要听取专题报告。”陈强顿了顿，犹豫之后补充了一句：“是陈支亲自下的指示。”

    王灿的眉头瞬间拧紧。“知道了。”王灿挂断电话后，目光有些呆滞，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弹敲着手机外壳，这个时间点市局而不是支队领导突然召见，想必不是为了听个报告那么简单。

    王灿在出电梯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见四下无人，便拨通了彭贺电话，小声地将上午工作简短地交代了一遍。

    8:50分，王灿提前到达市局506小会议室门口，办公室工作人员将其请进门内，空荡荡的会议室内，王灿选择了靠门边的一侧中间位置坐下。

    9:20分，会议室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位约莫45岁左右的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身形挺拔，剪着利落的平头，发茬根根平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白色制式衬衣领口，这与寻常警察执勤时穿的浅蓝色衬衣形成鲜明对比，还有藏青色的警服外套上，精致的麦穗纹环绕着一枚四角警星。

    王灿立即起身，挺直了腰板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主动上前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