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是农村老房子常见的木门,还有十几公分高的门槛。推开时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屋内黑漆漆的,太久没住人,空气中漂浮着呛人的灰尘。
用力推开门公孙盈猝不及防将迎面飞来的尘埃吸入肺里,捂住口鼻咳嗽。
良久,她缓过劲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准备找找电灯的开关在哪里,顺便观察一下屋子内部的模样。
房子内部的状态比公孙盈想象得要好很好,还达不到要拆迁的危房状态。
她刚刚往祖宅里走了两步,身后的大门“嘭”地一声猛地关上。
似乎下一秒房子内部栖居的东西就要现身将她残害。
可公孙盈完全没有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的自觉,心里只有一件事:“你好歹让我把行李搬进来再关门啊?真是的。”
并没有声音回应她。
诡异的沉默。
公孙盈将手里的手机手电筒环绕着自己缓慢地照了一圈。
依然没有发现“人”的痕迹,地面、房子桌椅上都覆盖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厚灰。如果有人躲藏在房子里,类似于脚印的生存痕迹一定会在灰尘上留下印子。
可是没有。
公孙盈本来就恹恹的眉眼,因为被这房子里莫名其妙的东西弄得更加颓丧不耐烦。
电灯的开关就在靠近大门的墙上。
公孙盈用力按了一下,除了开关发出的响声,没有其他任何反应。她顺着开关连接的电线寻到了屋子里的现代电表,电灯开关打开,表上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压根没有电。
那水大概率也是没有的。
公孙盈走回到大门口,推开门,自言自语:“别关了,开门通通风。”
好似一个神经病。
公孙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神神叨叨神经病,拿着手机走到房子外信号比较好的地方,查了查地方供电局和村委会的电话,联系好缴费明天重新通电后,又打开淘宝采购了一大堆东西。
想了想,她又加购了一个室内全景监控,以及一把桃木剑。她还是不太相信这世上有鬼。
是人,是鬼,还是啥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吓自己,马上就得以见分晓。
做完这一切,公孙盈走回屋前的空地,开始搬行李。
一件一件扶起倒在地上凌乱的行李,几十公斤的东西差点压断公孙盈的腰。
公孙盈“啧”了一声,“白住别人家,还要使坏。行李推倒了就不见鬼影,搬的时候又不出一点力,道德在哪里,良心在哪里?”
等将行李全部搬进屋子后,公孙盈本就疲惫的身体更加累,强撑着拿出床单垫在屋子的床上,就这样和衣睡了。
闭上眼前,那种被暗暗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且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似乎就有一个“人”站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公孙盈没有力气和这道视线的主人周旋,只是喃喃道:“不管你要干什么,都留到明天行吗。”
然后往床里面挪了挪:“实在不行,你也凑活着挤一挤睡一觉吧...”
她就这样喃喃着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见到了整整二十三年没有见过的奶奶。奶奶模糊的面容稍微清晰了一些,至少能看到慈爱的微笑轮廓。
奶奶坐在祖宅前的空地——过去还是一方小院子的躺椅上,戴着老花镜择菜,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空气絮絮叨叨,说着她好久没见的孙女的事情。
如果有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觉得公孙盈的奶奶疯了。
不然怎么会跟空气说话呢?
但她的奶奶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继续与旁边的“人”唠着嗑,表情温和慈善。
梦里的公孙盈就站在奶奶身后不远处的檐下,听着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小时候的事,直到梦醒。
醒来后,公孙盈恹恹地吐了一口气,睡一觉吸了不知多少灰尘,感觉自己的肺已经快成为宅子的空气净化器了。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低头随意扫了一眼自己昨天迷迷糊糊之际留出的位置,床单整整齐齐与她睡的皱皱巴巴的地方形成了鲜明对比——应该是没有人躺过的。
此时天光大亮,祖宅的卧室是有窗的。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出了悬浮在空气中的微小颗粒,落在人身上,微微驱走了寒凉。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
公孙盈拿过手机一看,她这一觉睡了将近十二个小时。
难怪头疼。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但这并不影响公孙盈的面瘫脸。从一成不变的颓丧表情来看,根本看不出她正在遭受久睡头疼的折磨。
“天亮就跑了?”记忆中的那股注视她的视线再一次消失了,好像昨天经历的、感受的只是她因为舟车劳顿后疲乏神经所产生的错觉。
不过公孙盈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她目前最需要的是——呼吸一些新鲜空气。
她下床,走到卧室外放行李的地方,准备换套衣服。
看到行李箱的那一刹那,公孙盈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她昨天搬行李太累了,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却将它们收拾整齐,都是搬进屋里后便随便往地上一扔,一股脑堆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而此时,昨天乱丢的行李箱竟然被好好收拾了一番,从矮到高,整整齐齐排列在墙边。
公孙盈敢发誓,这绝不是她干的。
那是谁干的?
总不可能是她昨晚梦游起来干的吧。
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哪怕是梦游,也绝不会是梦游起来收拾行李。梦游出去吃夜宵倒是有可能。
想到昨天搬行李时她抱怨的话,又看着眼前明明白白被收拾了一番的行李箱,公孙盈恹恹的表情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想到昨天被推倒的行李,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然后在路过乖巧立在最旁边的行李时,好似顺手一般,就将箱子“啪”一下顺倒了。
公孙盈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下降了一些,冻得人寒毛直竖。
她若无其事,心情美妙地找到装满衣服的行李箱。
打开装满衣服的行李箱,翻了半天,终于在一箱子都市丽人穿搭中翻出了一件超大号绿色宽松短T和短裤。
她满意了,将身上已经脏的不行的西装换下。
穿上绿色短T短裤粉红人字拖的那一刹那,公孙盈感觉自己焕然新生。
她满意地拎着卸妆乳和矿泉水走出门,先让自己饱受灰尘折磨的肺享受了一阵新鲜的空气,然后走到院子角落,蹲着将搬家那天起床后习惯性画上的妆卸了,又折回屋里拆了新一套的洗漱用品。
走到门口,刷着牙,看着篱笆墙外的风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些杂草,几棵树,往远眺点,能看到绿油油的天际线。但就是很耐看,让人心旷神怡。
大清早的,隔壁不知哪一家的小孩正背着书包去上学,后面还跟着一条大黄狗。看到她,突然尖叫一声,飞快跑了。
公孙盈耷拉着眉眼,雷打不动地刷着牙,眼睛追着小屁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咕噜了一下漱口水,吐掉后,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胆小的小鬼。
等到慢悠悠地收拾好自己,公孙盈终于要去做正事了。
她慢悠悠地趿着拖鞋往仓阳村中心走,一边拿着手机大清早骚扰供电局。
走到村民聚集的地方,顶着村民各异的表情,淡淡开口:“三百一天一个人,打扫卫生。”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使人扫鬼屋。
尽管大部分村民还是对公孙家闹鬼的房子心有余悸,但在三百人民币的光辉照耀下,还是有三个村妇提着清洁工具跟着公孙盈回了家。
带人回家的时候,公孙盈又打不开门了。
昨天那股熟悉的阻止她开锁的力道又加持在了钥匙上。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开口,这股力道与她僵持了片刻,还是慢慢散掉了。
公孙盈走进门,三个村妇因为害怕,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跟进来。
她也不催,余光一扫,就看到不久前自己“顺手”扫倒的行李箱又被好好立了起来。
而就在她看着那个行李箱时,它就在公孙盈眼睁睁的情况下,又被狠狠推倒了。
紧接着这个被推来推去的倒霉箱子,其他箱子也在公孙盈注视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在跟大人发脾气抗议一样的幼稚行为。
公孙盈:...
想到刚刚阻止她开门的力度,公孙盈回头瞥了一眼拘谨抱团的村妇,脑中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不会是这东西怕陌生人吧?
公孙盈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堪。
她慢条斯理地扶起行李箱,低声安慰:“只是来打扫卫生的,不是来抓你去投胎的,你生什么气。”
“都当鬼了,还怕人,阎王爷知道你这么丢他的脸吗?”
话音一落,公孙盈大咧咧揣在短裤口袋里的手机像是因为口袋太浅,她蹲下扶行李的动作太大,趁公孙盈不注意,啪嗒一下,面朝下砸在了地上。
公孙盈:……
如果你不是我祖宗的话,明天我就要送你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