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继续进行着，学生们正是适应力最强的时候，他们敏锐地察觉到抱团才能更好地渡过这场比赛给他们设置的难关。现在的学生们基本上都组成了二十人以上的队伍，面对一些凶恶的虫，打不过起码能依靠战术为彼此拖延时间，能成功逃脱也是胜利。
而维科特军校三人组像是要倒霉到底，现在都没能碰上一次大部队。
光在幽深的蓝眸中闪烁，里希特将他们三人的画面调到自己面前容易观察的地方，仔细地打量。
维克多的事他已告知了莫桑，但莫桑暂时还未回复他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学校内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和方道夜在重要的地方都做了安排，就算出事，也会在控制范围之内。
值班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方道夜走了进来，简短道：“没什么情况。”
“好，你辛苦了。”
方道夜再次获得教授投喂的若干甜点和茶水，坐在他身边慢慢吃了起来。
实话说，这种出去一趟，回来就有准备好的食物的感觉还挺好的，怪不得人类总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福尔特校长那边顺利吗？”她边吃边问。
联邦军校的校内管理算严格的，但仍让那群人在地下挖出了个小实验室，所以他们担心加赫拉和维科特的校内情况，联赛一开始，福尔特校长就和这两所学校的校长进行了秘密会谈，希望他们能细致检查一遍校园。
“他们三个大吵一架。”里希特唇边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但另两位校长都是能把握事态的人。联赛现在已经开始，他们不好随便脱离赛场回校，只能通过加密消息叮嘱留校的管理人员多加注意。”
“虽然赛场上现在还没排查出异常，但我总有种不对劲的预感。”
神的预感往往能应验，这也是方道夜要求里希特将米洛交给她随身带着的原因之一。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米洛跟着她的时间越长，力量也会变得越强。而且，它的嗅觉灵敏，十分聪慧，还能协助她帮忙检查学生们之间有没有散发着诡异味道的人。
当然，米洛上岗前是经过培训的。它每次都能准确将藏在各种地方的沾染了虫族气息的东西找到，也许是因为和里希特精神海中的污染物在一起待了很长时间吧。
是的，污染物。
方道夜如今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确认那湖底深处的东西和虫母有关。
信息提示音在值班室内响起，方道夜立即站起身，做好再次前往联赛赛场的准备，却在看见发信人时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是维克多发来的消息。
上次他加方道夜的联系方式加得不情不愿，除了第一天的问候外，之后几天什么都没发来。
“怎么了？”里希特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看见了那条消息。
消息不算短，先是说自己生了场病，所以一时没来得及和姐姐好好聊天，希望姐姐原谅。接着又说自己虽然好转了，但是想到舅舅的事还是有点难过，想和姐姐再见一面，希望再和姐姐多说一些有关舅舅的话题。
约定的时间很贴心，正好那时医疗部白日值班结束，地点也很贴心，在离驻军处不远的一家小餐馆里。
“我得去一趟。”
“好。”
里希特不知从哪拿出一条项链，递给方道夜：“你能不能戴上这个去？”
“……这是什么？”
“如果有能造成伤害的强度能量波动，它能自动触发护盾。”
天呐，教授这几天忙得几乎要变成陀螺了，而且他们现在吃住都在一起，她甚至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又新做了这样的东西。
那条项链的颜色倒不再是黑沉沉的了，而是泛着美丽的光，看起来有些像天色即将彻底昏暗下来时海边的霞光，项链只有链子部分没有坠子，如果方道夜想和之前教授送的那条“护心镜”一起戴着，也不违和，反而会因为多了点缀而更加好看。
没想到，里希特美商还挺高的。难道这就是他能和梅森做朋友的原因？
“谢谢。”方道夜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你也要小心，要一直戴着我送你的东西。”
里希特便也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一根小树枝正牢牢挂在那里：“嗯，我知道。”
只是等值班结束，看着方道夜赴约的背影，里希特才意识到了什么。
……她不会觉得自己给她送各种饰品是为了回报她送自己的这枚耳饰吧？
虽然这也的确算原因之一，但是——
值班室内传来一声叹息。
还能怎么办呢？
他会继续努力的。
已是黄昏，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了许多，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开始为晚饭做准备。
这是一天中最温馨的时刻，不管白天有多忙碌，夜幕即将降临时，气氛总会变得安静起来，在如今，人们已经不必再担忧黑暗中的危险，而是能在自己温暖的床铺间放松入睡。
“姐姐，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你推荐吧。”
“好～这家店老板做饭可是非常好吃的，不过我比较喜欢吃他们家的这个和这个！嗯，这个也不错，姐姐应该会喜欢吃，我也点一份吧。”
穿着围裙的女人笑眯眯从厨房探出头：“维克多，别夸的太过分了哈！要是我做的没有人家想象中好，岂不是让人失望嘛！”
“不会！老板做饭就是非常好吃啊！”
“好好好，那我好好给你们做点！”
这间餐馆虽小，内部布置却十分温馨，方道夜对面的少年的笑容又那么纯粹，就算是再警惕的人，面对这种场景，也会忍不住放松一些。
“姐姐，真是对不起，其实我早就想约你出来说说话了。”维克多说，“上次姐姐说我舅舅很快就能醒，我听了实在太激动，这几天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他眼下确实有淡淡的青黑，但方道夜见过他失控的场景，知道不只是做梦那么简单。
“因为舅舅的事，所以我一直很关注和精神海相关的东西。”她不接话，维克多也不生气，他皱着眉，满目担忧，和任何一个关心亲人安危的少年都没有区别，“前几年曾经也有消息说已经研制出了能治愈精神海的东西，但我等了又等，一直没等来好消息。后来又有新闻说那是假的，当时我太受打击，狠狠哭了一场呢。”
“姐姐，这次是真的么？我实在没办法再承受那种失望了。”
“是真的。”
方道夜回答得毫不犹豫。
维克多神色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姐姐为什么这么自信呢？”
“因为隔离医疗室地上三层的病人们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了。”
“是吗？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
“因为有人居心不轨。”
“谁会对牺牲自己拯救人类的战士居心不轨？”维克多说，“谁敢对他们居心不轨？”
维克多说这句话时，他身上的臭味又加重了几分。
“你受了什么委屈？”
“……什么？”
“人确实不应该对他们居心不轨，也不应该对他们的亲人居心不轨。”方道夜直视着维克多的眼睛，“那你呢？你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吗？有被好好照顾吗？”
维克多的神色微微变了：“……我，我当然有了。z2207虽然很偏远，人类宜居地也不多，但大家互帮互助，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是吗？”
“是啊。不过，怎么说起我来了，姐姐，我还是很想知道，隔离医疗室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端上桌的菜肴打断了对话，老板笑容温柔，提示道：“小心烫。还有两样东西要一会，好了我就给你们送来，先吃着吧，别饿着肚子讲话。”
“好，谢谢。”
“知道了～”
刀叉碰撞的声音响起，如今夜游神也算是能较为灵活地使用餐具了，她叉起一块像土豆的东西，塞进嘴里：“……比联邦军校的食堂好吃多了。”
维克多笑起来：“姐姐喜欢就好！”
方才有些尴尬的氛围又祥和起来，维克多也吃了两口，缓缓道：“姐姐之前说，可以接我去联邦军校看舅舅，是真的吗？”
“当然。”
“…………”
方道夜并不催促低头思考的维克多，只是很感兴趣地把桌上的菜都尝了一口。
这就是之前阿月她们说的西餐吗？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她的手环突然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维克多开口道：“那联赛结束后，我想和姐姐一起去隔离医疗室看看。姐姐什么时候离开z2207？”
方道夜对他比出一个稍等的手势，接通了语音通讯。
“方道夜，你让我关注的那几个维科特的学生出事了。”里希特的声音传入她耳中，“跟着他们的录相仪被人为破坏，虽然他们没按求援铃，但我觉得他们恐怕有危险。”
“知道了。”
方道夜站起身，维克多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怎么了姐姐，你不想我和你一起去联邦军校吗？”
“不是。我有急事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回来和你说。”
“姐姐不是下班了吗？”
少年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还有什么事，会比那些为人类牺牲的战士的事更重要？”
臭味又加重了，方道夜皱眉，看向维克多。
灿烂的笑容消失了，戾气笼罩了少年的眉眼，令他的目光像某种潜伏在暗处，随时准备一击必杀的怪物。
“姐姐。”他说，“我说过的，我承受不住第二次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