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方道夜接到的电话是什么内容。
他想拖延时间。
但是夜游神要走，哪里是他拦得住的。
“姐姐！”维克多说，“你要抛下我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的舅舅？”
身后的臭味越来越浓，冲得方道夜眉头紧皱。
这是威胁。
似乎有人想要方道夜在那三个学生和维克多之间二选一，而不管她选谁，结局都一定不会如她所愿。
方道夜转身向维克多走去，少年笑了起来：“姐姐……”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方道夜往腋下一拨，像是夹什么货物似的夹着他的腰，把他提了起来。
维克多被她拎得一愣。
虽然他只愣了几秒，但对夜游神来说已经足够。方道夜脚下发力，手里拎着个少年对她来说好像完全没有什么影响，依旧健步如飞，速度极快地向里希特告诉她的最后见到那三个学生的方向跑去。
维克多不是没有挣扎，但不管他怎么使劲，方道夜都像没事人一样，要不是刚刚他吃的食物是他信任的老板端上来的，且东西方道夜也吃了，维克多简直要怀疑她在菜里下了让他无力的药。
……好温暖。
不对！！
维克多再次奋力挣扎起来，被极速前进的夜游神不轻不重地在头上敲了一下：“别闹。”
那一下像是把他敲傻了，少年僵硬着身体，真的不再乱动了。
他们很快冲进了一片树林之中，随着周身的树木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大，密林深处的动静也越来越清晰。
沉闷的枪声和叫喊声反而让方道夜松了口气，她再次加快速度，缠绕的藤蔓和荆棘被她一刀斩开，鲜血和尘土的气息涌入她的鼻腔，让她有点想打喷嚏。
“老师！”
“薇诺娜？”
方道夜有些意外，但五人组在正好，她把维克多扔给他们，拔刀上前，挡住了即将劈向基恩的虫肢。
“快后退！掩护老师！”
维科特的三人组受伤不轻，但仍咬牙按帕妮丝的指示向她们跑去。
又连续响起金属撞击声，方道夜单手持刀，将想要追过去的四只虫拦下。
这几只虫体型不大，但是肢体动作十分灵活，它们仅有四只虫肢，后肢强壮足以使它们借此站立，前肢则长着数道薄刃，硬度惊人，方道夜的刀锋与之相撞，竟然没能将其砍碎。
……这些虫，看起来甚至有些像人。
“…………”
奇异的嘶鸣声从它们的口器中发出，刺得人耳朵发疼。
方道夜观察着它们。
这是在互相交流吗？
很快，她的猜想便得到了验证。两只虫突然朝方道夜猛冲过来，而另外的则向她身后跑去，试图越过她的防线，攻击那些学生。
只是夜游神的动作比它们更快，学生们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眼前一花，那四只虫便退回了原地，其中一只的前肢上还带了伤。
“你们按过求援铃了吗？”
“按过了，老师不是因为求援铃来的吗？”
“不是。按了多久？”
“在老师来之前十分钟。”
医疗部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她速度快，但每一个配备了最快的单人飞梭，她们接到信号的五分钟内一定会赶到现场，这是规定，也是她们心中认定的职责，十分钟都没人来，说明求援信号根本没发出去。
这附近可能有什么阻碍信号发出的东西。
虫类无机质的眼睛紧紧盯着方道夜，时不时朝她身后瞥去，眼神瘆人，蓄势待发。
保险起见，方道夜犹豫片刻，将脖颈上的短链解了下来，扔向后面的学生：“这个在能量过强时能自动打开护盾，你们拿好，都站得紧一点。”
“是！”
五人组立即抓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基恩等人，包括从刚刚起一直低着头不动的维克多，强行让所有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小心点用，那是教授送给我的。”
“是！！我们一定原样还给老师！”
方道夜本想解释一声，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把心头奇怪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主动向那几只虫走去，它们反而后退了几步。
还打着找破绽伤人的念头呢？
夜游神心情不好，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她手中的长刀刀身上缓缓亮起白光，那四只虫像是感觉到威胁，再次向后退了几步。
拉开距离是没用的。
学生们只能看见一根白色的线，在一身黑衣的女人手中延伸出去，轻巧地划过那些虫的脖颈。
利器破开血肉的声音和虫特有的惨嚎声同时响起，期间那些虫不是没有试图反抗，但它们的动作对那根线来说实在太慢。
那把刀就像是从她肢体末端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她想让它去哪，它就会在哪。而亮起白光的刀刃和方才不同，它没有丝毫阻碍地砍断了覆着和前肢薄刃一样颜色甲壳的虫子们的脖颈，鲜血喷溅，将这片绿地染上红色。
而造成这景象的女人对此并不意外，她甩了甩长刀上沾染的血，心想看来真的得向里希特要一瓶除味剂随身携带了。
这些虫子的血简直臭得和那个A级不相上下。
“老师，你没事吧？”
“嗯。”
帕妮丝和基恩他们很快迎了上来，这八人组合还是有些让方道夜意外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刚才有一只巨大的虫对我们紧追不舍，速度特别快，□□有毒，还能低空飞行。人集中得太密的话很容易会被它追上，所以我们暂时分散逃跑了。”薇诺娜说，“老师不用担心，我们约好了集合地点。”
“我们正准备往集合地点去呢，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帕妮丝耸了下肩，“动静不大，而且听声音他们好像马上打算按求援铃了，大家都觉得能借这个机会见──噗咳！”
四只手肘几乎同时给了她一下，把她怼得抱着肚子说不出话来。莫娜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了她，愧疚地摸了摸她的肚子：“……还好吗？”
帕妮丝：可恶！刚刚就你力气最大！
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老师要是知道她们为了见自己就乱闯险境，肯定会批评她们的。
基恩一向机灵，马上打起圆场：“原来帕妮丝他们是老师的学生啊！怪不得见义勇为得这么果断！要不是有她们帮忙，我们这次真的死定了。”
科迪也说：“那只红狐狸确实很厉害。”
帕妮丝骄傲挺胸，觉得这个在老师面前夸她的维科特学生真是非常上道，肚子都顾不上疼了。
方道夜却并未露出笑容，她皱眉道：“妮可现在还好吗？”
“好着呢！放心吧老师，我只是让它出来干扰了一会。”
“还是让我见见妮可吧。那几只虫似乎有问题。”
帕妮丝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将精神体叫了出来。
红色的小狐狸出现在她脚边，和主人一样昂首挺胸，骄傲地嘤了一声，接着后腿发力，向上起跳——
不知怎么，它的脚崴了一下，没能成功跳进方道夜怀里。
但它没有摔落。它被一双臂弯稳稳地接住了，贴进了温暖的怀里。
白光再次从方道夜身上逸散，不过这次要柔和得多。
她轻轻摸着狐狸的头，亲昵地捏了一下它长长的耳朵：“怎么这么粗心？这里受伤了都不知道。”
那道泛着古怪颜色的伤口在夜游神的抚摸下愈合如初，狐狸眨巴着眼睛，伸舌舔了那只手一口。
帕妮丝窘迫地挠了下头，正要和老师承认错误，却被人打断。
“刚才那是什么？”
维克多死死盯着方道夜的手，和她怀中抱着的狐狸，声音嘶哑：“你刚刚干了什么？”
他的语气太激烈，简直像是在质问。
“你又是谁！”帕妮丝袖子一撸，眉头倒竖，“注意你的口气！”
瑞安倒是很快回忆起了这个眼熟的人在哪见过：“联赛开幕式的时候他在。那个拿着仪器说要检查的人，应该是驻军处的。”
“驻军处也——”
康斯使劲扯了一下帕妮丝的衣服：“他有徽章。”
“啊？哦……”
帕妮丝的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别扭道：“那也不能那么和老师说话……”
维克多根本没看向她，他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方道夜身上。
只是那只掌心中盛着盈盈白光的手伸向他时，他却向后瑟缩了一下，仿佛被那光芒灼伤。
“我说过，隔离医疗室的人正在好转。”方道夜看见他躲闪的动作，心中叹息，“我没有骗你。”
“是啊，还有个好了的人都跟到z2207上来了呢。”薇诺娜说。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不满，但众所周知，温莎家的大小姐很早就从罗兰教授的个人粉转为了方道夜和里希特的cp粉，她会对克莱因·林顿不满也很正常。
可恶啊！不许抢我嫂嫂！
温莎大小姐如是想。
“……真的会醒吗？”维克多问，“一两个月后？”
“是。”
少年再次垂下了头。
在其他学生眼里，他在发呆，但夜游神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正在强烈地扭曲变动，暴露了他心中的剧烈挣扎。
“你，”他最终轻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