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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朱棣正于钦安殿内批阅奏表,看到高府尹呈上来有关广平侯袁容恶行的奏表,怒不可遏,“啪”的一声,将奏表狠狠砸在地上。那奏表悠悠飘落,似也在这盛怒之下瑟瑟发抖。

    恰在此时,太子朱高炽、汉王朱煦、赵王朱高燧联袂而入。三人见父皇面色铁青,地上奏表字迹凌乱可见,心中皆感诧异。朱高炽率先躬身,轻声道:“父皇,何事动怒?”朱棣抬眼,看了他们仨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径直走出钦安殿。

    朱棣独自行至长陵,步入享殿。享殿内静谧肃穆,唯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他缓缓走到徐皇后的牌位前,双膝跪地,望着牌位上“仁孝文皇后徐氏”几字,泪水瞬间决堤,像个孩子般痛哭起来。

    “妙云呐,咱对不住玉英那孩子啊!”朱棣泣不成声,“咱当初真不该封袁容那厮为侯爵,只让他从宗人府升坐驸马都尉便也罢了。咱怎么就没料到,他竟敢如此对待玉英,咱这是瞎了眼呐!玉英她自小乖巧,下嫁袁容后,恪守妇道,却落得这般下场,咱这做父亲的,如何能心安呐!”

    朱棣的哭声在享殿内回荡,仿佛要将满心的悔恨与悲痛都宣泄出来。他久久跪在牌位前,似是要向徐皇后倾诉这无尽的自责与哀伤,祈求亡妻在天之灵的谅解。

    待朱棣在长陵享殿已过一天一夜,皇宫之中,大臣们满心狐疑,不知陛下究竟为何如此。太子朱高炽虽每日仍在钦安殿与大臣们照常议事,心中却也忧虑父亲的状况。

    这日,朱高炽在与大臣议完事之后,悄悄拾起那封被父亲砸在地上的奏表,匆匆返回东宫。他径直来到爱妃郭毓清的殿中,刚踏入殿内,便喊道:“毓清,快来。”

    郭毓清款步迎来,见朱高炽面色凝重,手中还拿着一份奏表,不禁问道:“殿下,发生何事了?”

    朱高炽将奏表置于桌案,说道:“你且看看,这是父皇昨日看到后大怒的奏表。”

    郭毓清赶忙凑近,细细看了起来,越看越惊,不禁捂住了嘴:“竟有这等事,广平侯怎敢如此对待永安公主!”

    此时,朱高炽又差人将嗣女云宁唤来。云宁匆匆赶来,行礼后,朱高炽道:“云宁,你也看看这份奏表,知晓这世间竟有如此腌臜之事。”

    云宁接过奏表,认真研读,看完后秀眉紧蹙:“驸马如此恶行,实在令人发指,难怪皇祖父如此震怒。只是皇祖父这一天一夜未归,也不知此刻究竟怎样了。”

    朱高炽长叹一声:“我亦忧心父皇,只是此时只能盼父皇能早日释怀,回宫主持大局。”

    三人边看边聊,不知不觉,日已至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殿内。郭毓清抬眸,说道:“殿下,云宁,已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先暂且搁置此事,用些膳食吧,莫要伤了身子。”

    朱高炽与云宁点头,三人移步至膳桌前,只是面对满桌佳肴,却因心中忧虑,皆有些食不知味。

    用完膳后,朱高炽微微皱眉,目光看向云宁,问道:“云宁,依你之见,此事可有更好的处置办法?”

    云宁微微福身,神色认真道:“父亲,女儿曾闻前宋之时,若驸马刻薄公主,致使公主早逝,那驸马是要被判奉主无状之罪,不仅要贬官,还要流放到偏远小地任职。如今袁容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致使永安姑姑早逝,不如便依此例处置。至于广平侯的爵位,可先交由姑姑的独子暂为掌管。”

    她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那广平侯不过是个外戚,论管军队的能力,着实一般。父亲大可以派人彻查,且单凭他教子无方这一条,便比不上许多勋阀门第。如此处罚于他,并不冤枉。再者,袁容之父袁洪,在太祖朝虽做到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却并未获封勋爵。”

    朱高炽微微点头,沉思片刻道:“你所言有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父皇对此事定有自己的考量。但你这番见解,倒也值得斟酌。”

    郭毓清在一旁也轻声附和:“云宁心思缜密,所提之策确有可行之处,殿下不妨先记在心中,待陛下回宫,再做商议。”

    朱高炽神色凝重,望向殿外,似在思索着如何妥善处理这棘手之事,以慰藉父皇伤痛,还永安公主一个公道。

    正在此刻,一个身着红色织龙纹袍服的身影出现在殿外,紧接着便传来拍手之声,“甚好。”

    朱高炽、郭毓清与云宁三人皆是一惊,忙不迭起身,整齐俯伏跪地,以头触地,行顿首大礼,齐声说道:“圣躬安。”

    朱棣缓步入殿,神色虽仍带疲惫,却已不见先前的悲怒交加。他抬手示意:“都起来吧。”

    三人谢恩起身,垂手而立。朱高炽赶忙上前,关切道:“父皇,您这一天一夜……龙体可还好?”

    朱棣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云宁身上,说道:“云宁,你方才所言,咱都听到了。小小年纪,有此见识,实属难得。”

    云宁微微福身,谦逊道:“皇祖父谬赞,孙女只是就事论事,还望皇祖父勿要怪罪孙女僭越。”

    朱棣微微颔首,踱步至桌案前,看着那封奏表,沉声道:“袁容此贼,实在罪无可恕。咱这些时日,也在反思,这外戚勋贵,若不加以管束,必定滋生祸端。”

    朱高炽躬身道:“父皇圣明,云宁所提之策,儿臣以为可做参考,既能惩戒袁容,又能妥善安置广平侯府诸事。”

    朱棣思索片刻,道:“嗯,就依云宁所言,判袁容奉主无状之罪,贬官流放。广平侯爵位交予玉英之子暂掌。至于袁容纵容庶子侵夺良田等恶行,一并彻查,绝不姑息。”

    言罢,朱棣目光坚定地看向众人:“咱不能让玉英白白枉死,更不能让这些勋贵外戚肆意妄为,坏了我大明的根基。”

    朱高炽、郭毓清与云宁再次跪地,齐声道:“父皇(皇祖父)英明,大明洪福。”

    朱棣在东宫定下惩处袁容之策后,即刻唤来心腹太监沐敬,面色凝重地吩咐道:“沐敬,你速去广平侯府,将这道旨意传达下去,不得有误。”沐敬躬身领命,小心翼翼接过诏书,疾步而出,直奔广平侯府而去。

    沐敬身着蟒袍,手持诏书,昂首阔步踏入广平侯府。府中众人见此阵仗,皆惶恐不安,纷纷跪地。袁容虽心中忐忑,但仍强装镇定,率一干家人跪地迎旨。

    沐敬清了清嗓子,高声宣道:“广平侯领旨吧。”旋即展开诏书,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御极临朝,夙夜兢兢,期于四海升平,臣民向善。今广平侯驸马都尉容,身负皇恩,却行止失度,大负朕望。经查,其德行有亏,平日言行乖张,未为宗室表率;且教子无方,致其子嗣未能谨遵礼义,坏我朝风化。更为甚者,侍奉公主时漫不经心,无有敬顺,致使公主抱憾早薨,人神共愤,天理难容!朕念及皇家体面,仍存矜恤之心,特降谕旨:夺其食禄,革除官职,责令归居寿州。判其奉主无状之罪,自此罢除一应俸禄。至于广平侯爵位及职事,暂交公主之子祯打理。望祯能谨遵祖训,敬德修业,不负朕之所托。此诏一出,诸臣工当引以为戒,务必恪尽职守、敦行正道。若有再犯,朕必严惩不贷,绝不姑息!钦哉!”

    诏书宣读完毕,袁容面色如土,瘫倒在地。他心中明白,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此一去不复返了。一旁的家人亦是哭声一片,往日侯府的风光,瞬间烟消云散。

    袁祯被无罪释放,刚回到侯府,便看到了沐敬宣旨这一幕。他心急如焚,第一时间快步走到妻子徐氏身边,轻声说道:“清漪,幸而没有牵连到你,快起来吧,我们回房。”

    二人回到住处,袁祯谨慎地禀退下人,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徐氏忧心忡忡地看着袁祯,还未等她开口,袁祯便先说道:“清漪,此番变故,实在是家门不幸。”徐氏轻轻点头,眼中满是忧虑:“夫君,如今父亲遭此大难,侯府该何去何从?”

    袁祯长叹一声,坐于榻上,缓缓道:“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此番圣意,想必也是对父亲的恶行忍无可忍。”

    正说着,儿子袁伯寿走了进来。他一脸笃定地说道:“爹、娘,我猜今上处置祖父的诏书里,肯定有长姐的主意。”袁祯微微一怔,看着儿子道:“寿儿,你知道了就好,但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君臣有别。云儿首先是郡主,再者才是你长姐。她此举也是为了你祖母,毕竟血浓于水。”

    袁祯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有,太子殿下与你祖母姐弟情深,你以为太子就不恨你祖父吗?再者,你以为今上真能看得上你祖父?他可是今上的杀女仇人,今上恨不得杀了他。若不是云儿的话提醒了今上,与其直接让他死了,还不如让他活的生不如死。云儿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徐氏点头表示认同:“夫君所言极是,云儿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只是侯府如今这般,往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

    袁祯神色凝重,握住徐氏的手:“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撑下去。如今爵位暂交予我,我定要谨遵祖训,不负皇恩,重振侯府。寿儿,你也要明白自己的责任,日后多加努力。”

    袁伯寿郑重地点点头:“爹,娘,我明白。我定会努力,不让侯府蒙羞。”

    三人在这静谧的屋内,长谈许久,谋划着侯府未来的道路,虽前途未卜,但一家人的心,却紧紧凝聚在了一起。

    翌日,定国公徐景昌轻车简从,来到袁祯府中。袁祯闻报,赶忙亲自迎出。二人相见,无需多礼,携手步入厅中,分宾主落座。

    徐景昌笑道:“长安,圣上昨日与我提及你,赞你勤俭仁孝,通敏有才智。待人接物,颇似永安公主,刚毅有骨气,行止有度,为官亦勤勉。假以时日,必成一代贤臣呐。”

    袁祯赶忙拱手,谦道:“舅兄谬赞,祯不过是恪守本分而已,得圣上青眼,实感惶恐。”

    徐景昌微微点头,神色转为凝重,叹道:“你父亲此番所作所为,实在罪有应得。圣上仁慈,与其让他痛快一死,倒不如令其生不如死,也算是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袁祯眼中闪过一丝悲戚,咬牙道:“父亲此举,实令家门蒙羞,祯亦痛心疾首。只望日后能重振家门,不负母亲教诲。”

    谈及此处,二人不禁又说起云宁。徐景昌面露赞赏之色,道:“说起德宁郡主,真不愧是兼具徐氏与皇室血脉的女儿。虽未在你夫妇二人身边承欢,却始终未忘本,记挂着亲生祖母与你们。可见太子殿下与郭妃用心教养,将她教得如此有情有义。”

    袁祯亦面露欣慰,道:“云儿虽不在身边,然祯心中常念。她能有今日,实赖殿下与郭妃悉心教导。”

    徐景昌哈哈一笑,拍了拍袁祯肩膀:“长安,莫要总是这般拘谨。你我之间,如同亲兄弟,无需如此多礼。”

    袁祯亦笑道:“舅兄所言极是。难得舅兄今日前来,且在此用膳,咱们兄弟二人好好叙旧。”

    徐景昌欣然应允:“如此甚好,正有此意。”

    不多时,饭菜上桌,二人边吃边谈,气氛融洽,仿若回到往昔亲密无间之时,全无官场繁文缛节的拘束。

    徐景昌得了今上传谕,召次子徐和寿保为皇孙伴读且居春和宫,心中虽已有数,却仍佯装纳闷,遂来找妹妹和妹夫袁祯商议。

    一进袁府,徐景昌便直奔内厅。袁祯夫妇见他前来,赶忙迎上。徐氏笑道:“大兄今日怎得有空过来?”

    徐景昌入座后,眉头微蹙,说道:“妹妹,长安,今上召保哥儿为皇孙伴读,还让他居春和宫,我实在不解,特来与你们聊聊。”

    袁祯思索片刻,说道:“舅兄,圣上此举,必有深意。保哥儿聪慧伶俐,圣上想必是看重他的资质,有意栽培,日后或可为皇家效力。”

    徐景昌看了袁祯一眼,似笑非笑道:“长安,话虽如此,可这春和宫……其中难道就没别的缘故?”

    徐氏亦有所悟,说道:“大兄,你莫不是觉得,圣上这是有意与咱们徐家更亲近些?保哥儿在春和宫,常伴皇孙左右,情谊自然深厚。”

    徐景昌抚须点头,笑道:“妹妹倒是通透。我猜圣上也是念着徐家世代忠良,想给保哥儿更多机遇。只是我这心里,总觉得还是得谨慎些才好。”

    袁祯赞同道:“舅兄所言极是。伴君如伴虎,保哥儿去了春和宫,一举一动都需格外小心。”

    徐景昌叹道:“是啊,保哥儿年纪尚小,我还真有些放心不下。长安,你在朝中多年,往后若有机会,还得多提点提点保哥儿。”

    袁祯赶忙应道:“舅兄放心,祯自会留意。保哥儿聪慧,只要懂得审时度势,日后必能有所作为。”

    徐氏亦道:“大兄莫要忧心,徐哥儿定能明白事理,不负圣上与大兄的期望。”

    徐景昌微微颔首,道:“但愿如此。有你们这话,我这心里也踏实些。” 三人又就此事细细商议了一番,如何教导徐和寿保谨言慎行,如何在宫中与皇孙相处,直至天色渐晚,徐景昌才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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