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的厅堂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盛太医从内室出来,神色凝重地禀报道:“陛下、太后、皇后,公主的踝骨乃是裂纹骨折之症,所幸并无大碍,但需长时间静养,万不可疏忽。”
众人听闻,心中稍松了些,但仍满是担忧。此时,袁容却不顾场合,急切地向朱瞻基求情:“陛下,公主既无大碍,还请宽佑我儿。”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张氏(皇太后)、胡善祥、沐氏(徐景昌之母 / 徐增寿之妻)、朱瞻基、张氏、徐景昌,每个人脸色各异,却都带着几分愤怒与不屑,只是一时未语。
袁祯满脸怒容,看着自己的父亲,冷冷道:“父亲说这话,不觉得羞愧吗?您不思悔改,还妄图为袁瑄开脱,您难道不知他犯下的是何等大罪?”
就在这时,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位妇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径直走到徐氏面前,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恶狠狠地说道:“你们夫妇俩说是就是呀!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陷害我儿。”
袁祯见状,怒不可遏,大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重责二十杖!竟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简直目无尊长。”左右侍卫立刻上前,将那妇人制服带了下去。
朱瞻基面色阴沉如水,看着袁容,寒声道:“袁容,皇姑母的事儿,孤还没治你的罪呢。你倒好,竟还为袁瑄求情,真是不知所谓。”
袁容一脸茫然,仍狡辩道:“这与永安公主有什么关系?陛下莫要冤枉老臣。”
朱瞻基怒极反笑,喝道:“拿下,八十军杖!你诬陷忠良,意图扰乱朝纲,致使皇姑母含冤而死,如今还敢装糊涂。若不严惩,如何服众,如何告慰皇姑母在天之灵。”
张太后看着这一切,痛心疾首,缓缓说道:“老身真真是没想到,袁容你竟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今日若不重重惩处,这宫中朝堂,还有何纲纪可言。”
袁容被侍卫强行拖下,他仍在不停地叫嚷着狡辩,声音渐行渐远。厅堂内,众人的心情却并未因对袁容的惩处决定而轻松多少,德宁公主受伤的事,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这一场风云变幻,也让众人更加明白,宫闱之中,人心叵测,唯有坚守正义与纲纪,方能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自袁容与袁瑄犯下大错后,袁容之孙袁瑄之女袁妙姎,每日都跑到清宁宫外面求情。她身着素衣,神情悲戚,一跪便是一天。烈日高悬时,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她,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夜幕降临时,清冷的月光洒在她单薄的身上,寒意阵阵,可她依旧不为所动,坚定地跪在那里。
清宁宫的宫人们来来往往,看着这个执着的女子,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怜悯。然而,这一切在宫中众人眼中,更多的是袁氏一族咎由自取后的挣扎。
半个月后,德宁公主在定国公府悉心调养下,踝骨的伤势逐渐痊愈,已能如往常般行走。得知袁妙姎每日在清宁宫外跪地求情之事,公主神色平静,只是淡淡地说道:“无用功罢了,她若是喜欢跪,就让她接着跪吧。袁容与袁瑄犯下的罪孽,岂是她这般轻易就能求得原谅的。”
公主身旁的侍女面露不忍,轻声劝道:“公主,袁妙姎毕竟是个女子,如此长跪,怕是身体吃不消。”
德宁公主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道:“她的父亲与祖父所作所为,伤天害理。他们的行为,不仅仅是针对我个人,更是对朝廷纲纪的公然挑衅,对皇家尊严的肆意践踏。若轻易饶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侍女低头应道:“公主所言极是,只是奴婢瞧着袁妙姎如此执着,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德宁公主轻叹一声,说道:“这世间,因果循环,他们种下的恶果,就得自己承担。袁妙姎此举,或许是出于对家人的维护,但她应该明白,做错了事,就必须付出代价。”
日子一天天过去,袁妙姎依旧每日跪在清宁宫外,她的膝盖早已磨破,鲜血透过衣衫渗了出来,可她仍咬牙坚持着。她心中抱着一丝希望,期望能以自己的坚持,打动宫中之人,为父亲和祖父求得一丝宽恕。然而,德宁公主的态度坚决,并未因她的长跪而有所动摇。宫闱之中,这场因袁氏一族而起的风波,虽表面上逐渐平息,但在袁妙姎的坚持下,仍在暗暗涌动着,牵扯着众人的目光,也考验着每个人心中的道义与原则。
在日复一日的长跪中,袁妙姎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一个烈日高悬的午后,她眼前一黑,直直地晕了过去。清宁宫的侍卫发现后,赶忙将此事禀告给宫中众人。孙贵妃得知消息,心生怜悯,命人将袁妙姎带回宫中。
袁妙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宫中的一间偏殿,周围装饰精美,却让她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与无助。这时,孙贵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殿内,她身着华丽宫装,神色温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
袁妙姎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却因虚弱而险些摔倒。孙贵妃赶忙上前扶住她,轻声说道:“你且莫要乱动,身体尚未恢复。”袁妙姎眼中含泪,哽咽道:“多谢贵妃娘娘救命之恩,只是妙姎心中实在担忧父亲与祖父,恳请娘娘为他们求情。”
孙贵妃微微皱眉,扶着袁妙姎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妙姎,你这份孝心固然可嘉,只是你此举实在莽撞。女子不得干政,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你每日在清宁宫外长跪,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袁妙姎眼中满是迷茫与不甘,说道:“娘娘,可妙姎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救父亲和祖父。他们犯下大错,妙姎知道,可妙姎是他们的亲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孙贵妃轻叹一声,说道:“袁容与袁瑄犯下的罪孽,关乎朝廷纲纪,皇家威严,岂是轻易能饶恕的。你若真心为他们好,就该明白,接受惩处是他们应得的结果。你身为女子,应守好自己的本分,莫要参与到这等复杂的朝堂纷争之中。”
袁妙姎低头沉思,许久不语。孙贵妃看着她,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与其将心思都放在这不切实际的求情上,不如好好修身养性,学习女子该有的德操与技艺。将来寻得一门好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途。”
袁妙姎眼中泪水再次涌出,她缓缓说道:“娘娘教诲,妙姎铭记于心。只是妙姎心中实在难以割舍对父亲和祖父的担忧。”
孙贵妃轻轻拍了拍袁妙姎的手,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有些事,人力无法改变。你且安心在宫中修养几日,等身体好些了,再做打算。”袁妙姎微微点头,心中五味杂陈。在孙贵妃的劝诫下,她似乎渐渐明白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理智,只是那份亲情的羁绊,仍让她难以释怀。而这场在宫闱中因求情而起的插曲,也随着孙贵妃的劝诫,渐渐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袁妙姎又将如何面对未来的生活,一切都充满了变数。
袁妙姎被孙贵妃带回宫中教导一事,如一阵风般迅速传到了德宁公主的耳中。这日,嘉兴公主匆匆来到德宁公主的宫中,神色带着几分忧虑与焦急。
“小妹,”嘉兴公主一进门便说道,“你可听说袁妙姎之事了?如今这事,实在棘手,这不是让今上为难吗?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德宁公主神色平静,沉思片刻后,缓缓走向书桌,拿起一封写好的奏表,说道:“大姐,你带我将这封奏表交给今上。”
嘉兴公主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好。只是小妹,你这奏表中所写何事?”
还未等德宁公主回答,庆都公主也闻讯赶来,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禁皱眉说道:“你这是要干政?小妹,此举恐怕不妥。”
德宁公主看向庆都公主,目光坚定且坦然,说道:“二姐,我只是要让犯错的人受到他该受的惩罚。此事关乎皇家威严与朝廷纲纪,我怎能坐视不理。至于如何处置,全凭今上圣裁,我亦无异议。”
庆都公主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妹,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宫中规矩森严,女子干政,历来为大忌。你需谨慎行事才是。”
德宁公主轻轻握住庆都公主的手,说道:“二姐放心,我心中有数。我并非要干涉今上的决断,只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晰呈于今上面前,让今上能更全面地了解此事,做出公正的裁决。”
嘉兴公主看了看德宁公主,又看了看庆都公主,说道:“既然小妹心意已决,那咱们便依小妹所言。只是希望今上能妥善处理此事,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三人稍作准备后,德宁公主与嘉兴公主便一同前往皇帝的御书房。一路上,德宁公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今上能明察秋毫,让袁容与袁瑄得到应有的惩处,还朝廷一片清明,也让自己心中的正义得以伸张。而这封奏表,究竟会在皇帝心中激起怎样的波澜,又将如何影响袁氏一族的命运,一切都充满了未知,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朱瞻基展开德宁公主呈上的奏表,目光随着字迹缓缓移动,神色愈发凝重。待看完奏表内容,他不禁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德宁公主所奏,条理清晰,既阐明了袁容等人罪行的严重性,又兼顾国法与情理,实乃深明大义之举。
朱瞻基当即决定,都按照奏表中所说的来处置,并即刻让人去侯府传旨。
传旨太监身着华服,手持圣旨,昂首阔步踏入广平侯府。侯府众人早已接到消息,齐聚一堂,神色各异。袁祯站在众人前列,看似镇定,内心却如波涛翻涌。
传旨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承天命,抚临万方,惟期海宇晏清,兆民乐业,朝纲整肃,宗室康平。今广平侯驸马都尉容,蒙朕殊恩,身兼重任,却背义忘恩,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容德行败坏,平日行为不端,有辱朝纲,且疏于教子,致其子弟目无法纪。更犯下大逆不道之罪,竟教唆亲王起兵谋反,此乃十恶不赦之行,按律当诛连九族,以正国法。朕念及亲亲之仁,不忍累及无辜,特从宽发落:褫夺容食禄,革除其官职,责令幽居于侯府别院,着府军前卫亲军指挥使司,严行看管,以防其再有不轨之举。再者,容侍奉公主时,态度轻慢,致使公主含恨早逝,罪责难辞。判其奉主无状之罪,停发俸禄。广平侯之爵位与职事,暂交公主之子袁祯掌管,望袁祯能克绍先绪,不负朕望。容之子瑄,狼子野心,竟意图谋害公主,虽未遂,亦罪不容诛。念其情形,判为过失伤人之罪,革除其官职,幽禁于侯府之内,以作惩戒。朕此举,非为姑息,实乃权衡国法与亲情之举。诸臣工当引以为戒,奉公守法,恪尽职守,勿蹈容等人之覆辙。若有敢违法犯纪、心怀不轨者,朕必严惩不贷,决不姑息!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哉!”
袁祯听到圣旨内容,表面上依旧恭顺,内心却不怒反喜。在他看来,父亲和弟弟犯下如此大罪,实是罪有应得。袁宇站在一旁,也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其实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主意多半是德宁公主所出,也明白皇帝这般处置,既彰显了国法威严,又顾及了皇家颜面。至于袁妙姎去求情,反而被她的姨母孙贵妃教育了一顿,众人心里也都清楚,孙贵妃此举,既是为了维护皇家纲纪,也是为了不让袁妙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圣旨宣读完毕,侯府众人跪地谢恩。一场因袁容等人而起的宫闱风云,在皇帝的圣裁下,似乎渐渐落下帷幕。然而,这场风波所带来的影响,却如涟漪般,在众人心中久久回荡,时刻提醒着人们,在这皇权至上、规矩森严的宫闱内外,任何人都不可逾越雷池,否则必将受到应有的惩处。
且说袁宇、袁祐父子回到房中,思量起今日之事,心中诸多感慨。袁宇遂差人将袁寿瑛、袁淑明唤至房内。
待二人到后,袁宇微微眯眼,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且猜猜,今日这惩处的点子是谁出的?”
袁淑明略作思忖,迟疑道:“难不成是德宁公主?”
袁宇听闻,只是淡淡一笑,却并未言语。
袁淑明见状,心中愈发笃定,却又满心疑惑,不禁叹道:“若不出嗣,依序公主便是我们的三妹,广平侯府大小姐。只是,我实在想不出她如何能做出这般事情。”
袁寿瑛在旁,神色平静,接话道:“归根结底,不过是没感情罢了。她出生刚满月,便被出嗣给仁宗皇帝做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明辨是非,叔祖父那般行径,怕是最入不得她眼。要说没感情,她与我们确实也没多少情谊。然而,此次她却保全了我们这些人,可见她是个极有谋略之人。”
袁宇微微点头,神色中带着几分赞许,说道:“寿瑛所言极是。德宁公主虽与我等亲缘疏远,然此举实乃顾全大局。她既让犯错之人受到惩处,又未使我侯府因叔祖父之罪而遭受灭顶之灾。”
袁祐在一旁,神色凝重,说道:“此次之事,实乃我侯府之耻。叔父行事荒唐,险些连累众人。往后,我等皆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蹈覆辙。”
袁寿瑛与袁淑明纷纷点头称是。袁淑明又道:“祖父、大伯,经此一遭,我等也该明白,在这世间,唯有奉公守法、恪守本分,方能保家族安宁。德宁公主此举,于公于私,皆无可挑剔,实乃我等之表率。”
袁宇捋了捋胡须,说道:“不错。淑明,你能明白此理,甚好。往后我侯府,便以公主为鉴,修身齐家,莫要再生出这等事端,让他人看笑话。”
众人皆应诺。一场关于德宁公主举措的私议,在这侯府的房间内落下帷幕,然其影响,却如警钟长鸣,萦绕在众人心中,时刻提醒着袁氏族人,当以正道立身,方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