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沮?沮怎么写?”

    十七公主的问题消散在风中,并没人理会她。

    “我问你话呐,沮什么君。”

    沮千钧置若罔闻,仿佛不知道有阿娇这个人一般,目光和注意力只在刚刚救上来的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慕容赫皮肤呈铁青色,脸泡的发胀,没有一丝鼻息,水草缠着他的腿,烂荷叶贴住他的胸膛,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凤鸣殿的老太监见状,想到先皇后的横死,慕容家子嗣的凋零,再抑制不住,跪下就哭,“皇子西去,大燕之损,祖宗在上,还请祖宗护送二皇子好好上路哇。”

    其余跟随的宫女太监有同样悲天悯人的,有随大流的,也有吓傻了的,一个两个跟着跪倒,袖子蒙住眼睛,齐声哭嚎。

    哭声令阿娇烦躁不已,她上前踢了老太监几脚,捂住太监的嘴,可为大燕忠心耿耿大半生的老太监此时无暇顾及其他,悲哀和同情完全占据他的身心,他拨开阿娇的小手,一个劲地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声感染着其他宫女太监,大家嚎的更起劲了。

    “我命令你们不许哭了。”

    “我要告诉父王。”

    “我要你们全都死。”

    他们哭的实在太大声,淹没了公主的命令,阿娇几乎要发疯,她想回凤鸣殿,想找自己的父王,想让这些忤逆她的奴才得到教训。可她却不认得回去的路。

    “父王!救救阿娇!”她无措地哭着,左手勾着右手原地转圈,豆大的眼泪从眼眶滚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住嘴!”沮千钧低低地喝了一声,阿娇被吓得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刚刚还在嚎叫天妒英才的太监宫女也感受到了莫名的震慑力,纷纷闭紧嘴巴。

    泼天的哭声停止,眼泪从睫毛上掉落,大家才发现二皇子慕容赫的衣裳被掀开一角,露出腹部,沮千钧冒着白烟的手掌正一遍遍搓着那白花花的肚皮。

    “这算不算侮辱尸体?”多嘴的小宫女悄声问道。

    “自然是算的,侮辱皇子尸体是死罪,但不知为何,我不敢动弹。”另一个多嘴宫女回答。

    “我也是,其他人不动咱也不动,好坏一起扛。”

    “好姐妹。”

    众多目光注视着,慕容赫嘴角开了道口子,褐色的水从口子流出,刚开始是缓缓溪流,后来就是口吐汪洋。

    小宫女又忍不住嘀咕:“天老爷,又活过来了。”

    “哎哟,没死透,真活了。“

    ”瞧二皇子,吐完整个人瘦一圈,姓沮的少年使的什么法子?”

    “你也想让他给你搓搓肚皮?”

    “......”

    慕容赫死而复生,叫阿娇看呆了眼睛,她忘了刚才的种种不快,手舞足蹈地蹦跶到沮千钧跟前,瞪着眼珠子说:“你把他摸醒了。”

    沮千钧冷冷答:“我没摸他。”

    “是嘛,就是摸醒了,我看见了。”

    “......”

    “教教我。”

    “......”

    见他不说话,阿娇拿起沮千钧的手掌,“总要有个窟窿眼吧,不然从哪里冒烟的呢?”看不出个名堂来,她又用脸去贴沮千钧的手掌心,“哟,热乎乎的,发功时更热吧,所以才冒烟。”

    她又问刚刚睁开眼睛的二皇子:“肚皮烫吧。”

    慕容赫畏惧她,麻木地点了点头。

    阿娇眼中更显好奇欣喜,她撩起裙子,对着沮千钧说:“你给我也搓搓。”

    偌大的绿林,如此的人群,鸦雀无声。

    好事的宫女四目对望,狠狠咬着牙关不叫自己笑出来,老太监则如遭大难,流下浑浊的眼泪,爬着来到慕容阿娇身旁,帮她整理好裙摆,祈求道:“公主,您不是要找皇上吗?老奴带您去。”

    “这里正好玩,找他干嘛?”

    “天晚了,皇上见不着公主会着急的。”

    “死太监,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天哪里晚了,滚一边去,方才忤逆本公主的帐还没算呢。”

    老太监的身躯佝偻而衰老,脖子长长地弯折着,脑袋垂放在脖子一端,一看就是经年的习惯,他一生哭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可这次却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为自己而哭。

    “老奴深知罪过深重,没有长寿的福气,好在老奴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即便是获罪,也只是一条命,连累不了其他人。”

    他抖着腿站立起身,将慕容阿娇扛在背后抬腿就走,一面自言自语:“老奴反正是不打算活了,豁出去的这条命再为慕容家做点事,老奴不能看着公主小小年纪失节叫外人笑话,也不能再瞧着您欺辱皇子们,二皇子他......过得十分不易。”

    阿娇的双腿在老太监弯曲的脊背上蹬,双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捶打着老太监的肩膀脑袋和苍老的脸,“放开本公主......胆大包天!”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激烈,但也短暂,愤怒来的快也去的快,当走出那片绿林,被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抚慰着,阿娇几乎全完忘了老太监的坏处,忘了他给慕容赫哭丧,也忘了他擅自扛走自己。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瞬间又把老太监当成忠实的奴仆,绝佳的厨子、以及稳当舒适的坐骑。

    阿娇被暖烘烘的阳光晒的发困,很快就趴在老太监背上沉沉睡着,口水流到老太监脖子里。

    再醒来时,她已经身处凤鸣殿,躺在乌木大床里,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屋里点着灯,外头的天已经有些黑了,慕容烈守在床头。

    “好阿娇,你醒了?”慕容烈揉揉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

    “父王。”阿娇一骨碌爬起来,钻到慕容烈怀里。

    “阿娇想吃什么?成汉国送来了些金丝蜜桔,要不要吃?”

    “不要。”

    “那北凉送来的梅子干呢?”

    “不要。”

    阿娇扑棱着脑袋,手指头绞着慕容烈的胡子,“总觉得有好多事要给父王说,可这会又一点也想不起来。”

    “阿娇是不是想说今天在翡翠四季发生的事?”

    阿娇拽掉慕容烈一根胡子,思索道:“翡翠四季?原来那个绿油油的地方叫翡翠四季,父王都知道了?有个神人把慕容赫搓活了,本来是淹死的,真的,很多人都看见了。”

    慕容烈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话语从女儿口中说出竟这么有意思,他不禁笑笑,又将她搂紧些,“父王都听说了,阿娇今天受了惊吓,委屈了。”

    可阿娇听到这里,还是没想起自己受的惊吓和委屈,她脑子里只有沮千钧冒烟的手掌,和慕容赫死了然后又活了。

    “孤已经为阿娇出了气,慕容赫被罚禁足三个月,凤鸣殿跟随去翡翠四季的宫女太监杖责五十罚去做苦役,再不许进殿伺候,至于那个老太监......”

    慕容阿娇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实在罪大恶极,若勒死、砍死,只痛那么一小会,无法解孤心头之恨,孤命人叫他倒吊在殿外,下头有火盆炙烤,左右有人拿皮条鞭打,叫他慢条斯理地吃吃苦头,明个若死倒罢,若不死再砍头。”

    阿娇不说话,穿了鞋就往殿外跑,慕容烈不明就里,只好跟在后面追。

    凤鸣殿的百级台阶下,有一道石铸的牌楼,老太监果然头朝下被吊在牌楼上,他的脸被火盆烤的发红、流汗,眼睛熏的睁不开,身上皮开肉绽,看样子就快死了。

    一阵从未有过的悲哀和恐惧袭上阿娇心头,她屁股往地上一坐,两腿将地上的尘土蹬的飞起,哇哇大哭:“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没有真的怪他。”

    慕容烈手足无措地解释着:“孤听闻他惹的阿娇发了大火,以为你再不愿要他的。”

    “父王懂什么?阿娇记事起就是他伺候我穿衣吃饭,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父王陪母后的时候,阿娇寂寞无聊,全赖他装狗扮猪逗我笑。”

    慕容烈额头渗出汗珠,商量道:“孤再给你挑两个好的,比这个机灵,比这个好玩。”

    “那也不是这个了,父王快把他放下来!人马上烤成地瓜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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