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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我思

    玉鸣的反抗是没有用的,当“天”降临、宣告诏旨之时,他才知道,原来这棵桂花树不是需要他们“守护”,而是“看守”。

    桂花树中的灵,是“天”的养料。

    这是“天”圈养的“家畜”。

    淮清是“羊”,而玉鸣、是“牧羊犬”。

    甚至是连这个躯体都归属于主人的造物。

    只要在这个身体里,他就不可能打得过“天”。甚至只要“天”不想,便连碰都碰不到对方的衣角。

    他的眼睛是“天”赋予的眼睛、身体是“天”赋予的身体。

    要想让自己能对“天”出手,就必须舍弃这个身躯。

    可是,他想要拼尽全力,立刻救下淮清。

    看着滚滚乌云上伫立的“薇星诸仙”,他知道、只要救不了淮清,淮清就会像从前一样,被诸仙分食。

    对啊、从前怎么没想到呢?

    真相竟然是这样。

    在暴雨狂风之下,玉鸣一次次动用着青蓝色的灵力,却始终没有碰到云端上俯视着他的诸仙的一一丝毫毛。

    骤雨、烈风。

    青蓝如焰的光。

    这是制造他的神明赋予他的最强的灵力,却无法保护他的小桂花。

    玉鸣的灵力伤不到“天”丝毫,就已经表面没有对抗的可能性。

    粼生的灵力主治疗,而此时的淮清,除了用浅金色的灵力放个烟花逗玉鸣开心,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自己的灵力。

    最终、玉鸣浑身是血地倒在桂花树下,却叫嚣着还要抬起手指、朝天指去。

    淮清泪流满面,却毫无办法,只能抱着玉鸣痛哭流涕。

    他周身蔓延出大片的浅金色光芒,却无法化作利刃保护怀中的人。

    他的泪掉在玉鸣的脸上,玉鸣却怔怔看着他,贯穿喉咙的灵力之箭让他难以发声。

    “玉……”

    玉鸣忽然喊了自己的姓,淮清给他赋予的姓。

    “铭往昔……”

    他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是害怕自己忘了这些事情,想要在身死的那一刻提醒以后的自己还要再回到淮清的身边。

    正在此时,又一支灵力箭在霎时穿过了玉鸣的喉咙。

    他彻底失了声,双目也变得无神,却一直看着淮清。

    淮清的泪水决了堤,抱着他放声哭泣。

    在神明手下,玉秋白和玉春霰更是显得像蝼蚁一般。

    她们使出全部的灵力也没能挡住“天”的任何“惩戒”。

    这时候,属于粼生的白绯色的光包裹住了他们。

    他将玉春霰和玉秋白藏了起来。

    他也听到了诏旨,那里是宣判玉鸣的罪行,玉鸣是神造物,而玉春霰和玉秋白只不过是两个不足为奇的灵落山上的竹子妖灵。

    “天”不会在意。

    春霰和秋白被他的灵力包裹住,藏到了灵落山深处的洞穴。

    淮清、他真的救不了。

    但是,他可以保住玉鸣的魂。

    虽然不能确定玉鸣的魂是不是属于“天”,但是只要截断“天”的回收,让他的灵魂自主进入轮回,就能斩断“天”对玉鸣的支配。

    玉鸣的魂,天地会匹配能够承受强大灵力的身躯。

    所以、粼生在短暂的思考后采取了行动。

    在“天”杀死玉鸣的那一瞬间,他调动了灵海中全部的力量,化作了一堵白绯色的光墙,挡在了玉鸣和诸仙之间。

    他自己的元身也因灵力散尽而瞬间消散。

    灵落山上那一株花开得最盛的桃花树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他成功地隔断了“天”,让玉鸣的魂进入了轮回。

    一入轮回,便就是“天”也不能插手规则。

    粼生残余的一点灵力,化作了一块形似桃花的玉石,来到了玉春霰的怀里。

    从此便再无任何回应,像是只是给众人留下了一个没有主人的信物。

    而淮清的魂,被剥下大半、诸仙分食,只留一个根、残留在桂花树中沉眠,继续生长。

    那柄玄铁制成的剑,被“天”带走。

    ————

    不知过了多久,灵落山已被山脚下的人误传为了“绫罗山”,山上的树木也越发茂密,竹林背后生出一片桃花林。

    而那棵灵木樨,就像是被谁一直用心呵护着一样。虽然守山人已经绝迹,但是它依然坚韧地活着。风来便摇曳、雨来便颤枝,从内到外散发着自然而野生的气息。

    或许是缘分所致,那一夜,在星光之下,贪玩的小公子甩开了仆役,孤身跑上了绫罗山。

    他一手点亮了青色的灵力,照亮了脚下的路。

    却没想到,在这里、他第一次不经意地释放出了青蓝色的浪花。

    原来自己能放出这么多的“焰火”。

    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从有意识起第一次释放出青蓝色的“焰火”,他就被视作妖异。好在家人宠爱他那张漂亮的脸,机灵的性格,一直好端端把他养大。

    他一路边玩边跑,直到撞见了两位姑娘。

    其中一人向他伸出一只手,随意地点亮了浅绿色的“焰火”。

    他的眼中倒映着那浅绿色的光,不可置信地望着身前看上去比自己年长的姑娘。

    “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问。

    姑娘笑着,拥住了他。

    可是他却感受到了她落在自己颈间的泪水。

    他拜她为师。

    师名玉秋白。

    名叫邱月旋的小公子,确实想弄清楚自己的“焰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拜别家人,定居绫罗山。

    山里的风很轻,时常起雾,他便藏在朦胧的雾气里,同山间的妖灵们玩闹。

    这时候,师父就会时不时拍在他的肩上,“起来练剑!”

    邱月旋便会可怜兮兮地转过脑袋,接过师父手上的剑。

    清风拂过他手中银白的剑身,在剑身的倒影中、似乎可以看见邱月旋的喜怒哀乐。

    那是他光着脚踩在初夏的草地上,时而伸出手指,释放出青蓝色的灵力去触碰山谷间的浓雾;那是他把剑法练到炉火纯青,又沉静下来聚气于丹田之内;那是他在秋高月圆的时候爬上山上最大的那棵桂花树,举杯邀月共饮酒。

    而酒杯中的佳酿,是师父和春姨亲手酿制的竹酒。

    他觉得这样好幸福,他在冬天的雪地里捡回了一只小狐狸,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师父和春姨已经烧好了热茶,滚滚的白气弥漫在整个小屋中。

    小狐狸是狐妖,于是在他修炼的途中又多了一个玩伴。

    他们比试切磋,他们相互照料。

    红色如火的灵力时常牵绊在青色的浪花中间。

    再后来,邱月旋又“捡到”了一个人。

    是一位姑娘,名叫陆醒川。

    她的父亲因获罪而被天家赐死,她生性机敏,从押犯人的囚队中逃了出来。

    兜兜转转跑到了绫罗山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邱月旋,他正在桂花树下练剑。

    轻盈又有力的身姿叫陆醒川移不开眼。

    她沉默地看他练完一段。

    他走到树下拿起了竹筒做的水壶,畅饮起来。

    陆醒川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身后透过来的光有些刺眼。

    “我能跟你学习剑术吗?”

    邱月旋眉尾一扬,笑着应了。

    他管她叫师妹。

    尽管玉秋白并没有同意陆醒川拜自己为师。

    不过让邱月旋没想到的是,她也并没有抵触自己教陆醒川剑法。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日,邱月旋对玉秋白说:

    “师父,这个剑法确实好,只是其中有两式、不对。”

    玉秋白睁大了眼,有些诧异。

    便见邱月旋青锋出鞘,在她面前舞动。

    这是玉鸣剑法的最后两式。

    那是她还未学会的剑法!

    玉秋白“唰”地一声站了起来,朝他深鞠一躬。

    邱月旋手中的剑向后一收,有些疑惑地看向玉秋白。

    “师父,怎么了?”

    玉秋白拉起他的手,说:“跟我走。”

    她带他去了后山那棵桂花树的面前。

    邱月旋不禁抬起头,这棵树很美,很壮。

    很肆意潇洒。

    树枝遒劲地生长,像是努力伸展想要突破什么一般。

    “你会回来的,我们一直都知道。所以一直在等你。”

    玉秋白抬眼看向邱月旋。

    邱月旋有些懵懂地回望向玉秋白的眸子,他早就发现师父和春姨有着别的心事,可是他并不想去打搅。

    现在这样的情形,不禁让他怀疑这心事有关自己。

    “师父……”

    “不用叫我师父。”玉秋白打断了他的话。“曾经,你是我的师父。”

    邱月旋一怔。

    他从小生在尚书之家,自幼便学过那些礼仪尊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的话他不是不知道。

    玉秋白看出了他的诧异和窘迫,她微微闭眼,周身蔓延出浅绿色的光,像是密集的丝线,环绕在邱月旋的周围。

    “你闭上眼,入我灵海来。”

    邱月旋听话地闭上眼,跟随玉秋白的灵力进入她的灵海。

    那里是一片芳草的岸汀。

    也叫心海之汀。

    旁边就是师父的心海。

    邱月旋转头看去,不禁心头一紧。

    “为什么?”

    “为什么师父的灵海那么浅!”

    玉秋白回过头来看着他,哄道:“别慌,阿月。”

    她随手一挥,灵海中的灵力便化作一缕缕游丝,忽然间突出了灵境。

    邱月旋也一瞬间被推了出来。

    他看见浅绿色的灵力被强行抽出师父的灵海,浇灌到那棵桂花树的根部。

    玉秋白睁开眼,一滴泪从眼里滑落。

    “但是我真的好疼。”

    邱月旋慌乱地迈过腿,拥住玉秋白。

    他将玉秋白还停留在空中没有放下的手臂也抚了下来,将她紧紧抱住。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般糟践自己啊!”

    邱月旋实在不解,他感受着身前人的温度,才反应过来刚才究竟有多害怕。

    是师父告诉他灵力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能怎么使用。

    他也知道这种强行将灵力抽取到近似干涸的地步是多危险的事情。

    不仅危险,还痛苦万分。

    师父既然是师父,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真的不算是你师父。”

    玉秋白抹去眼泪,声音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淡然。

    她将邱月旋推开,两人还是离得很近。

    “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我想念我的师父了。我想问问他,我究竟应该如何做?”

    玉秋白那浅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向邱月旋,这让邱月旋不禁觉得自己真的是能为她解惑的人。

    “那你问吧,秋白。”

    邱月旋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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