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平安

    姜玉珂一身素衣站在古刹之前,使劲揉了揉眼睛。那身青衿道袍一晃而过,就像是错觉。

    许是前来参拜神佛的儒生吧。

    她不再迟疑,随着人流步入华安寺内。

    华安寺坐拥整整一个山头,占地极广,庄严古寺门前是深不见底的九百九十九道云阶。古寺门前是一宽敞的交易之所,正中菩提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枝丫遮天辟日,其间挂满了虔诚信徒祈求而来的平安福。

    菩提树下坐着一个老和尚,须发皆白,抱着竹签筒,慈眉善目的模样。

    今日香客不多,姜玉珂走上前去,前面的老妇人正解了一个上上签出来,欢天喜地走了。

    姜玉珂见过这个老和尚,上次来的时候抱着扫帚正在大殿之中清扫,仍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她正要上前,一道张扬的女声越了过来,道:“大师,还请帮我算上一卦姻缘。”

    姜玉珂蹙眉,这人也忒无礼了些。她转过身来,瞧见了一位熟人。

    陈若雁往后退了两步,原本的趾高气扬也丢了三分:“姜玉珂?你怎么在这儿!”

    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她侧头侧脑打量一番,继续道:“堂堂镇国公府上嫡女,这穿的什么东西?”

    话毕,似乎才想起什么来,捏着帕子捂嘴娇笑:“哦,原是我记性不好忘了,如今该改口唤一声崔夫人了!瞧着一身素色锦衣,嫁人的姑娘终究是与闺阁女儿不同些。”

    今日前来礼佛,姜玉珂是穿着素净了些。这身衣裳是去岁的款式,看着老气,但料子却是用云锦制成的。佛门清净之地,她便只带了一根玉兰花素簪。

    比着穿水红比甲,嫩红襦裙,头上叮当作响的陈若雁,是有些过于素净。

    忍气吞声从来不是她的做派:“瞧着陈小姐这番打扮,知道的是前来虔诚礼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亲思嫁来着。”

    晟朝民风开化,未出阁的姑娘们,家中主母会给其想看人家。若是家中长辈见过觉着好,疼惜家中儿女的便会安排在私底下再相看一场。

    上京中的茶楼,世家贵女的花宴、茶宴等都可以成为私下相看的场所,这大老远跑来古寺之中的,倒是不多见。

    姜玉珂只是随意一道,谁料对面的陈若雁当即变了脸色。

    还真是来相看郎君的啊!这还真是稀奇了,竟然来隔着上京几个时辰的华安寺,莫不是这郎君有什么见不得人?

    陈若雁瞪了她一眼:“你一个已然出嫁的女儿家,真是……胡说什么!毁坏闺阁女儿清誉,镇国公府便是如此这般教女的吗?”

    姜玉珂奇怪道:“嗯?你急什么?难不成真是这样?”那双水灵灵的眼珠子往她身上的红衣,金钗上转了一圈,只把人的脸色都看得苍白了一瞬。

    这位陈家小姐,又爱撞上来,又干不过她。

    陈若雁气愤:“你……崔夫人杵这儿干嘛呢,总不可能是来算姻缘吧。”

    她怀着恶意道:“还是说,来算个黄道吉日,和离打道回娘家?”

    镇国公府和崔府的婚事已然成为全上京的谈资,谁都知道此事乃是陛下一厢情愿,姜玉珂和崔肆恐怕早就貌合神离。

    “瞧着崔夫人孤身一人,原来崔大人和崔夫人不合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她逮着痛处重击,原以为会看见姜玉珂不痛快。不曾想她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道:“哦?原来陈氏家教还有长舌妇这么一说?”

    陈若雁气的脸色涨红,颤着手指了半天,被身边的丫鬟拖走了。

    这场面属实不太好看,眼见着两位贵女在寺庙前吵了起来,围观百姓还没看个明白就被迫终止了。身后算卦的老和尚警告道:“若是算卦自是欢迎。”

    姜玉珂方才转过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和尚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夫人可有所求?”

    姜玉珂坐了下来,道:“我想给友人求一道平安福。”

    老和尚慢悠悠道:“和尚今天只算姻缘,若是求平安,往大殿中去吧。”

    姜玉珂正要起身告退,不料老和尚继续道:“夫人不算算?”

    玛瑙在一旁道:“你这和尚怎么说话的,我家小姐已然嫁人,算什么姻缘?”

    老和尚把手中字迹斑驳的签筒摇一摇,闭着眼往前一递:“夫人是有缘人,这卦应当不错。算是老和尚沾沾夫人的光。”

    听着老和尚的意思,算出极好的姻缘似乎有助于他在寺院之中修行?姜玉珂半信半疑,接过,摇出一道签来。

    华安寺中求签的人很多了,特别是姻缘,姜玉珂都还未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就听见老和尚神神叨叨道:“夫人,珍惜眼前人。”

    嗯?姜玉珂一笑:“老和尚,你这是解的姻缘签吗?”

    眼前人?她面前不就一老和尚和随行的玛瑙吗?

    老和尚不语,只是一昧地笑着,将手下的红布递了出来。算出卦象之后,老和尚会递出平安福,让香客提笔祈福挂在菩提树上。

    姜玉珂想了想,将解卦与心愿都写了上去。

    一面是老和尚写的珍惜眼前人,一面是姜玉珂所写的岁岁平安。

    红布被树下的僧人挂上树梢,随着微风摇动,姜玉珂行至大殿之内。人群之中的贵女并不多,方才恼羞成怒的陈家小姐早就不见踪影。

    姜玉珂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低声道:“漫天神佛庇佑,一愿家人康健,岁岁平安;二愿四姐姐诸事顺心,岁岁平安,多多回信……”

    今日的香客不多,庄严的大殿之中香客芸芸。人流四处走动,窃窃私语之声绝无断绝。

    姜玉珂睁眼,似乎看见一道玄色身影一闪而过。她左右看了看,似乎瞧见了那身熟悉的黑色长袍。

    好像是崔大人时常穿着的衣饰。

    她左右环顾,寺庙之中的香客多穿着素净,像这样的黑色衣衫不多,但也有一两人穿着。她多留意了一番,确认自己是看错了。

    今日真真是奇怪了,在寺院门口似乎瞧见了多日不见的卫琢。如今到了殿内,又似乎看见了崔肆。

    崔大人今晨分明被她撵走了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罗刹之中。

    他这人,整日同绣春刀为伍,不像是信神佛之人。

    姜玉珂随即闭上眼睛,继续念叨:“佛祖勿怪,佛祖勿怪。三愿……”

    梁柱之后的崔肆,掸了掸衣角,又往柱子后面退了退。原来,她这么期待四姐姐的回信么。

    女子的低语声音不大,但崔肆对她太过熟悉,便能从万千嘈杂的声响中捕捉到。

    她说:“三愿与崔大人和平相处,望崔大人早日觅得良人,顺利和离。”

    姜玉珂衷心念了三遍,方才又虔诚的拜了拜。抬起头来,却感觉到一种强烈又黏腻的视线定在她的身上。像是暗处蛰伏的一条毒蛇,冰凉又带着毒刺。

    她搓了搓臂膀,扶着玛瑙走出大殿。一会儿,又从侧门转了回来,门外香客云集,门内却是空无一人。梁柱之后,只余冰凉的穿堂风。

    许是她感知错了?

    她摇摇头,随即除了大殿往寺院后去。

    待姜玉珂走后,侧门后面又转出一道玄黑色的人影。

    余白跟在其后道:“夫人真是厉害,竟然能够察觉到我们的位置。”

    崔肆不置可否,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余白讪笑两声,转移话题:“户部尚书夫人和首辅夫人一前一后上了华安寺,大人前来华安寺,是因为这事与咱们追着的案子有关?”

    暮山跟在身后,偷摸踹了他一脚。

    余白龇牙咧嘴瞪了他一眼。

    崔肆低声嗯了一句,往外走了。

    ……

    华安寺很大,拜见传说中被圣人所夸赞主持的人也很多。姜玉珂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往从园中慢悠悠地走去。

    华安寺中只有僧人所住的禅房,这些达官贵人向来是不住在这里的。

    安山之上有温汤水,有舒缓疲劳美容养颜之效,上京之中的达官贵人有身份的便会在这山顶上划出一块位置来。

    这也是权势和身份的象征。

    安山之顶离着华安寺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带到姜玉珂抵达别院之时,天色已然暗沉。

    镇国公身份尊贵,自然在此处有自己的别院。

    玛瑙提着一盏灯在外开路,姜玉珂跟在身后,密林的影子在地上张牙舞爪的,让人不敢细看。

    奇怪的是,别院之中灯火通明。穿着僧袍的小沙弥满头大汗。

    姜玉珂识得他,乃是管着这方别院的修德小师傅。

    “姜施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修德连连喊道,“你的别院之中钻入了两条银环腹,附近别院的施主今日未来。还请施主移步,待贫僧将其处理妥当。”

    银环腹含有剧毒,若是出现在别院之中,那此地是断断不能住人的。

    别院三三两两亮着灯,唯有这方院子,漆黑无比。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姜玉珂瞧着漆黑的下山之路,有些踟蹰。

    “春日并不是毒蛇频繁出没的季节,怎会钻入别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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