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F首场比赛在6月15号。
下午三点左右，属于华昭EF的王者荣耀KPL职业联赛夏季赛正式拉开帷幕。
场馆设在华昭本地体育馆，就在他们俱乐部后面那条街，步行都能走到。
因此战队没有再另外租车，几个教练和运营各开一辆，老K车上只有副驾驶坐着卓以禾，趁着没人给他打预防针。
“到场馆肯定有很多粉丝，你一会儿戴个帽子，信就别收了，她们说啥你就当听不见。”
卓以禾知道老K这是担心他情绪失控，毕竟这是他首发以来，第一次，不再与周瑾瑜并肩。
而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想到这点，卓以禾心里疼的要命，扭头突然对车窗外的景色来了兴趣，热意冲眼。
“我不戴，她们来不就是想见我？”
“……没那么小气。”
老K看他一眼：“你看着来吧。”
差不多十分钟过去，卓以禾拎上包下车。
提前接班的粉丝们早已按耐不住，姑娘们举着信封不厌其烦地呼喊他的名字，让他加油。
卓以禾随手接了几个，双手合十微弯起腰颔首以作回应，脚踩上台阶，身后其他人也过来了。
先下车的是妖儿，其次囷囷、小团。
现场欢呼不减半分，来自五湖四海的粉丝兴奋情绪如出一辙，直到金雨出现。
现场所有声音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诡异安静两秒钟后，不知是谁喊了声“秋落加油”。
这一声像打开了所有人的语音开关，时间再次流转。
“秋落加油啊！3：0开门红！”
“秋子哥加油，EF冲冲冲！！”
“加油秋子！你就是最棒的射手！”
“卓以禾！”女生语气满是压抑的哭腔，冲着他喊，“我们都在！我们一直在！”
那团压在心底的火突然炸了。
卓以禾死死咬紧牙关，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四年时间，他和周瑾瑜的感情恨不得电竞圈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放不下那段日子的从来不止是卓以禾一个人。
老K让工作人员控制住现场，自己三步并两步跟上去：“没事儿吧？”
“没事啊。”卓以禾笑了，声音越来越小，“那个食言的傻逼又不是我……”
金雨前脚踏入休息室，后脚就听见卓以禾这么一句。
华昭六月份还很热，室内空调缩在角落不遗余力。
卓以禾就坐在空调底下那张沙发，头发被风吹乱，整个人被包裹在EF大一圈的黑色队服中，孑然孤独。
周围声响好像没有一个能够吸引他，少年就这么坐着，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金雨却感觉他要碎了。
身为主教练，老K愁得一个头两个大，自觉扛起精神在后台伸出手。
“来来来，喊一个喊一个，都提提精神，别还没打看着都想虚了。”
“那就最后宠你一次叭。”小团欠嗖嗖拉长音调配合老K活跃气氛，手放上去立马正经，“兄弟现在状态好的一匹克儿，中单法王天下无双！”
“那我就是野王。”妖儿说，“K一野带你们飞！”
“我直接上路杀穿！”囷囷大放厥词。
金雨笑道：“我争取每波都做到最好。”
说到最后，所有人目光都投给卓以禾，意思很明显——
大家都表态了，你呢？
迎着队友的注目礼，卓以禾纡尊降贵地抻出来爪子：“祝你们说话算话。”
大伙儿瞬间爆笑，气氛一下子放松不少。老K余下那只手点他额头：“就他妈你会！来——”
中年教练气势如虹：“EF！”
六双手共同随着越来越响亮的口号上下起伏，最后狠狠按下。
“加油！加油！！加油！！！”
KPL夏季赛第一轮常规赛，老K为了替卓以禾找回感觉自信，直接在蓝色方一楼秒锁公孙离。
“要真忘不了，就用新的经历把它掩盖住。”
卓以禾睫毛颤抖两下，慢慢低下了头。
6月15号下午三点五十六分，华昭EF王者荣耀夏季赛首场正式开始。
第一次没有周瑾瑜，卓以禾反而比之前比赛打得更加凶残，几波卡位置绕后切C，让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惊叹。
“秋落今天打得好凶啊，又是一波绕后——嘉莱大乔放了圈，但是没用！”李升音量不自觉拔高，“秋落公孙离把沈梦溪推了出去！回伞被宫本大到了，又一个换伞！”
“秋落一技能躲开了宫本大招还把赶来的曹操推开了！公孙离还没死，还在秀！”
李升激动跟紧播报：“三连决胜！四连超凡！！这就是金牌射手——秋落！！！”
无数人口中的脆皮射手在卓以禾手上如同鬼影迷踪，一波团战天秀反杀四人，引得下方粉丝尖叫声一浪盖过一浪，无数人共同呼喊着同一个名字——
“秋落。”
新赛季初场，华昭EF射手如同请神下凡，与辅助配合天衣无缝，在台下粉丝声嘶力竭的欢呼中顺利3：0拿下赛季首胜。
常规赛积分到手，战队每个人肉眼可见地高兴，赛后采访考虑到仿生人问题，老K专门安排了金雨上去。
早晚要面对的，得给粉丝一个交代。
周瑾瑜生前粉丝数量不小，金雨上台后，观众席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几秒钟后陆陆续续传出断续哭声。
卓以禾拿了顶鸭舌帽戴好，混在人群里沉默着望向台上。
一模一样的人，和他的周瑾瑜一模一样。
容貌像，声音像，哪里都像。
同样吸引他目光，也同样令他热泪盈眶。
原来还有一种感情，仅仅只是看着，就足以痛彻心扉。
KPL联盟内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周瑾瑜，毕竟人好看性格温和还技术过硬，被粉丝戏称“九亿射手的梦中情辅”。
李升身为周瑾瑜好友之一，此时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咬牙忍住哽咽，笑得比哭还难看。
“首先啊，恭喜我们华昭EF率先拿下这个赛季的队伍首胜，我们也看到刚才比赛整个队伍非常地，气势十足，那么想问一下金雨，赢了比赛开心吗？现在是怎样的一个感受呢？”
“呃……现在很开心，然后，主要是队友也很厉害，”金雨笑着拿着话筒，“希望我们接下来的比赛也……”
“比赛赢了关你什么事，你他妈滚啊！”
金雨话没说完，一情绪激动的粉丝忽然从台下跑了上去，边骂边拿着鸡蛋往金雨那边砸。
“你有什么资格替周瑾瑜站上来？！你不是周瑾瑜！你不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现场所有人吓了一跳。
在台下观众席的卓以禾第一个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冲上去挡住了金雨。
金雨明显被吓到了，直到感受到卓以禾抱上来往他头上戴了个什么东西，鸡蛋被尽数打在卓以禾身上。
工作人员顷刻洪涌而上制止那个粉丝。
“你把周瑾瑜还回来……你不配替他首发！你滚！滚——！！”
嘶哑怒吼混合着崩溃哭腔，卓以禾听的心中苦涩，但还是捂住了金雨的耳朵。
“别听。”
与嘶吼不同的温和声音。
金雨愣了瞬，看到眼前卓以禾红着一双眼，向来爱干净的射手头发上此刻沾满了粘糊腥气的蛋清。
他在混乱里抓起金雨的手：“别动，我抓紧你了。”
不是“你抓紧我”，而是“我抓紧你了”。
混乱嘈杂里，卓以禾牢牢抓住了金雨的手，带着他一步步趟过泥泞。
辅助落险的时候，是他的ADC奋不顾身而来，用自己的身体，为他竖起了一道墙。
最后粉丝因为寻滋闹事被警察带走，#金雨被粉丝扔鸡蛋#一词条以野火燎原之势直逼微博热搜，热度始终居高不下。
某家俱乐部青训有心带节奏，骂得很难听。
“周瑾瑜就是活该去死，造的仿生人也跟他一样是个傻逼。”
这条评论被顶的很高，本来周瑾瑜就是卓以禾逆鳞，看见后气得连小号都忘了切，直接大号开怼。
“你算什么东西？”
青训不甘示弱：“你这么牛逼你怎么没冠军？”
“配打职业？”
这回没等到卓以禾，金雨抢先回怼。
“你配，你替补了再说。”
EF众人被他俩惊动，俱乐部迅速发官博为他俩圆场，抛开别的不谈，维护选手这方面EF从来没输过。
囷囷扶着惊掉的下巴紧急跑过去劝导：“你俩冷静点啊，吵起来节奏太大了，飞哥老K他们已经去联系他们经理了，现在的俱乐部什么傻逼都要。”
金雨眼睁睁看着卓以禾浑身颤抖，他跑过去握住他的手，卓以禾这会儿连眼神都有点发散。
“以禾……”
卓以禾狠狠甩了甩脑袋，对众人一抬右手。
“我去趟卫生间。”
他身上还带着污秽，头发上的蛋清已经干了。
背影步子有些虚浮，金雨心头一紧，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找了过去。
他们向来潇洒恣意的射手这会儿正孤零零的蹲在地上，头发湿漉漉的，队服外套被他扔在一旁。
金雨忽然就不知所措了，他舔了舔嘴唇，声音还没发出，听见卓以禾发着颤的话音响起。
“金雨。”
射手抬头的瞬间，金雨清晰捕捉到两颗泪珠。
卓以禾一手遮住眼睛，身体剧烈抖动，“今天但凡换一个人，我都不会这么难过……”
可偏偏那人是自己。
金雨垂下头。
说到底，卓以禾兜兜转转，在意的也不过一个周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