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场地就在华昭，离EF俱乐部不远。
卓以禾心情低落，跟老K打过招呼后打算自己一个人步行往回走。
一直守在旁边的金雨闻言立马扭头给老K了个眼神，老K心想都是孽债，摆了摆手随他们去了。
教练、领队几人的车都开走后，等粉丝也散得差不多了，卓以禾戴着口罩和帽子开始慢悠悠往回走。
没走多远。
卓以禾耳朵里始终充斥着另一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驻足，回头对上金雨来不及躲的杏眼。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看了一会儿，相顾无言半晌，然后若无其事地重复刚才的动作，一前一后往俱乐部走。
卓以禾洗头发上的鸡蛋时冲了冷水，现在还湿哒哒的，虽然正值夏天，可头发带着水珠，风一吹还是凉。
加上晚上那场闹剧，卓以禾头疼欲裂，咳了几声，靠在路灯上揉起了太阳穴。
身后金雨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两步跟过去的同时脱了自己外套，把卓以禾整个人裹进了里面。
然后在卓以禾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背对着他慢慢蹲在了地上。
“上来，我背你。”
“干嘛？”卓以禾挑眉，意味不明，“我今天可没喝酒。”
金雨扭头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那个人就小小的一只，缩在他大一号的队服里孤独得让人心疼。
千言万语化为灰烬，金雨不动声色轻叹出气，温着嗓子，对眼前人妥协。
“是我醉了，我想背你。”
少年眼底含笑，眉目温柔。
“我的ADC，能帮我醒个酒吗？”
挤兑与恶语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杀死，卓以禾视野恍惚瞬息，一声“周瑾瑜”哽死在咽喉，怎么也叫不出口。
金雨静静保持着蹲伏动作，给了双方五秒钟的缓冲时间，直至卓以禾的清晰呜咽入耳，那滴眼泪落上金雨指尖。
“别哭。”
仿生人收回手，垂眸敛住眼底情绪。
“我走就是。”
在他转身那一瞬间，金雨和周瑾瑜身影重叠交错，孤独落寞。
卓以禾这辈子最看不得周瑾瑜难过，更何况金雨还长着跟周瑾瑜一模一样的脸，明明理智上卓以禾知道金雨并不是周瑾瑜，可人类最无法控制的东西就是情感，总之卓以禾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金雨离开。
不过挽留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就这么默默跟在金雨身后，亦步亦趋。
没走太远，金雨驻足，回头。
卓以禾一直在低着头走路，没注意金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直直撞到他身上。
“嘶……”
金雨细不可察叹了口气，手放到卓以禾头顶，触摸到一片冰凉，轻轻往后推开了些：“你怎么这么别扭。”
卓以禾拨开他的手：“谁让你突然停下来的？”
语气凶得跟要吃人似的。
如果忽略他那还湿着的头发和哭红的眼睛外，兴许金雨真就被他唬住了。
“怪我。”他收回手，语气无奈，“应该在身上装个后车灯，停的时候按一下。”
“……”
“滚。”卓以禾打了个喷嚏，说，“有病。”
华昭一年四季多风，尤其晚上时分，哪怕夏天都会有凉意。
更别提卓以禾还湿着头发。
金雨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感觉头疼了，他是真的拿卓以禾没辙，没理会他最后那句，自顾自找出来手机，开始打车。
说来也巧，刚好他们附近就有一辆，金雨直接下单，两分钟后，司机打开窗户。
卓以禾听着金雨和司机对完手机尾号，又看见对方眼神朝自己看过来，立即意识到什么，蹙眉：“我不坐。”
说完就要走，而金雨就像早有预料，抢在卓以禾转身迈步前眼疾手快拉住他。
“滚啊。”卓以禾甩不开，瞪着眼大骂，“我说我不坐你耳聋吗？”
金雨掰着他肩膀，没什么表情：“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不坐。”
这金雨看着瘦瘦高高的，没想到力气还挺大，卓以禾挣了两下没挣开，改变策略踩他脚，没想到金雨一躲也不躲，生生挨下了，连哼都没哼一声。
“你这又生哪门子气？”
也不是生气，就是不想跟金雨坐在一起。
卓以禾说不通自己此刻的心情。
不久前他还为了周瑾瑜作天作地，现在转眼就和金雨走得近……
很别扭。
像背叛了什么。
金雨站在他身侧，还保持着一只手拉住他的动作。沉默半天，忽地松开了手。
“去坐吧，我不进去。”
卓以禾表情僵住片刻，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想说什么，可金雨已经放开他自己走了。
司机在车里等了好长一会儿，正想催促，见卓以禾进来了连忙嘴巴刹车，报了个地名。
是他们俱乐部的。
卓以禾“嗯”了声，听见司机在前面说：“就几分钟还打车啊？”
卓以禾心里烦，语气也跟着不好，又不想迁怒其他人，啧道：“开你的。”
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个轮的车，卓以禾在俱乐部门口等了几分钟才看见金雨小跑着回来。
仿生人额头前的刘海很乱，卓以禾忍住帮他整理的冲动，麻溜把金雨回来前披在他的队服脱了塞进他怀里。
俱乐部运营们几乎都在处理刚才的事，卓以禾去冲了个澡，出来后被运营拉过去教育了，让他以后在外面别那么冲动，俱乐部不可能事事都能给他善后。
今晚的事也确实是他自己做的不对，卓以禾不反驳，闷着脸点头。
他刚推开门走到楼梯拐角，迎面撞上金雨。
一阵很好闻的薰衣草香味若隐若现，卓以禾不合时宜地想：仿生人还需要洗澡吗？
俩人脸对脸还真有点尴尬，金雨不知道该怎么跟卓以禾相处，卓以禾也不想看见他。
与其说不想看见，倒不如说是、不敢看见。
人总是念旧多情的，回忆越是美好，就越是走不出来。
路过金雨时卓以禾不自觉加快脚步，像后面有鬼在追着他跑。
照平常来看，每回比赛赢了俱乐部都要带他们去下馆子的，只不过今天闹出来了点事，李怀志只得在俱乐部点的外卖。
小团帮着李怀志把东西拿进来在桌子上放好，卓以禾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上楼了，留老K在后面喊：
“别忘了一会儿还得复盘！”
卓以禾没回话，背对着楼下那群人远远比了个“OK”手势。
那群人吃个饭至少得半个小时起步，卓以禾闲不下来，干脆趁着这个时间开了把巅峰赛。
他这段时间没打过，巅峰分数还停留在两千一百多。
这个分段排得挺快。
卓以禾迫切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掐了掐眉心，全心投入进了游戏。
这把开局不是很顺，中后期因为中单又一次掉点前期打上去的优势顷刻便被追平，宫本武藏终于忍不住开麦了。
“不是兄弟，中单稳一点行吗？”
奕星打字：【我本来就是补位啊兄弟，真的不知道该干嘛】
“你就跟团跟控制伤害呀……完蛋，香香也没了，上票吧要不，哥几个有缘峡谷再会。”
被敌方阴到的卓以禾也很无奈，投降票点了三个，本着“职业选手绝不投降”的原则卓以禾直接拒绝。
剩下一票没人点，卓以禾预购好复活甲，自家太乙真人说话了。
“别投兄弟，能打的，听我指挥。”
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卓以禾心尖一颤。
不会吧……
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
打个巅峰赛都能撞到？
复活后卓以禾操控着孙尚香刚要去清兵线，金雨的声音就来了。
“香香来跟我拿红，打野去带上，中路不好压，别在中路打。”
“奕星大招留一手，看我位置，我找机会控双c，奕星跟大招。”
“框五个框五个，能打能打，别怕，香香来来来，我有大我有大。”
职业选手的意识绝对不是吹的，两波团战打下来宫本对金雨赞不绝口。
“牛逼呀兄弟，卧槽太帅了！能给个好友位不太乙哥？”
卓以禾瞬间警铃大作，金雨还温温柔柔的：
“赢了这把，赢了这把再说。”
加个屁！
赢了也不给你！
卓以禾咬紧后槽牙也跟着打开麦：“别聊了哥们，赶紧去开龙一波了。”
“兄弟你声音好耳熟啊。”宫本武藏说，“听起来有点像秋落。”
“是我。”
平常几乎从不开麦，开麦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是自己的卓以禾今天却异常反常的直接大方承认。
宫本武藏声音瞬间高了几个度：“卧槽！！！秋落你是我偶像！！！我靠，我说这把的香香怎么会如此优秀，出去给个好友位好吗秋子哥！！！”
“行啊。”
不知为何，卓以禾明明答应的语气，但听起来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这人比较小气，加我不能加太乙，要不你加太乙就别加我，你选一个。”
金雨这会儿就算再迟钝也听出来了，怕引火烧身，索性闭麦装起了哑巴。
一局拿下。
在游戏结束的瞬间卓以禾就收到了宫本武藏的好友申请。
他没急着同意，小窗点开金雨微信，发了个意思不明的问号。
那边几乎是秒回。
是一张游戏截图，还有两句话。
“没加我。”
“选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