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宫城之下。

    宫门口的侍卫要有眼色的多,认清来人面容后,果断让了路。

    宫门后,辇车早早就停在那里。

    两名身形纤细的婢女提着宫灯站在辇车前。见到周明懿,就快步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起吧!”

    周明懿翻身下马,身形利落的很,马儿扔给身后的侍卫,便跟着两个婢女上了车。

    “张嬷嬷,怎么是您在这等?”

    周明懿走到车前,看清旁边等着的人,有些惊讶。

    “娘娘心疼公主,老奴也想尽快见到公主,这不就来了。”

    周明懿拉着她已经苍老的手,不由分说将人带上了车。

    “娘可真是任性,嬷嬷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能让您出来走动。”

    周明懿不满的皱了皱眉,心疼得摸了摸张嬷嬷因为年老缺失水分而干瘪枯瘦的手。

    “啪!”的一声,那双干枯的手就落在了周明懿的手背上,很轻,但也足够让周明懿闭上嘴。

    “娘娘是殿下的母后,是殿下的生身母亲,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殿下因此次的事情生娘娘的气,娘娘又何尝不生自己的气?殿下如今也快及笄了,合该学着去体谅体谅父母了。”

    张嬷嬷语重心长的劝着,心里也有些无奈,这母女两个,个顶个的脾气硬,可娘娘到底是母亲,这天底下,向来是父母为子女退让的。

    可娘娘是她第一个奶大的孩子,看着她整日愁眉不展,她这个奶娘心里实在心疼。

    周明懿有些不开心地摸摸腰间的玉佩,“嬷嬷偏心。”

    听着她抱怨的语气,张嬷嬷包容的笑了笑,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殿下自小聪慧又懂事,心里本就清楚这事娘娘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还用老奴说?咱们殿下这么恩怨分明的姑娘怎么会随便迁怒呢?”

    周明懿嘴角翘了起来,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一头拱进张嬷嬷的怀里。

    轻哼了声,“嬷嬷就是偏心咱们的皇后娘娘,还不承认。”

    张嬷嬷用力搂了搂她,笑出声,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终于是不用担心这母女两个吵架了。

    辇车走的十分平稳,周明懿在张嬷嬷怀里很是舒坦的睡了一会。

    等辇车停在紫宸殿门口的时候,她也清醒了过来。

    “公主回来了!快随奴才进殿吧,陛下和皇后娘娘等您多时了。”

    周明懿还没下车,就听见那夸张的呼喊声。

    “数月不见,冯公公还是这么容易情绪激动啊。”

    周明懿跳下车,没有先去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摆,反而是转身朝着车门伸出了自己的手,张嬷嬷借着她的力,踩着脚蹬下了车。

    “走吧,确实让他们等久了。”

    周明懿走的很快,这几个月虽然在兖州玩的也算舒心,可她到底是没有离家这么长时间过,说不思念父母,那是假的。

    毕竟公主殿下可是连碗长安的馄饨都日思夜想的。

    “爹,娘!我回来了!”

    周明懿一见正殿里端坐下棋的两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我的娇娇,你可算回来了!”

    皇后顺势推开了面前的棋盘,一把抱住自己的心肝肉。

    皇帝看着眼前胜利在望的棋局,就这么被皇后一推,没了……

    有些幽怨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在他就剩一步就要赢了的时候回来,这是什么小棉袄?他看是漏风的马甲才是。

    “咳咳!”

    被冷落的皇帝陛下端起冯山海递过来的热汤,咽了一口,看着还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母女,不由得轻咳出声。

    “回来了就好,在兖州这段时间过得可还舒服?”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闺女,皇帝到底是心疼得很,这丫头从小锦衣玉食养大,性子挑剔的很,兖州离都城太远,一应事物也没有长安的舒适,他是真担心这丫头成天吃不好睡不好的。

    “您还好意思问!把我发配边疆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关心关心。”

    周明懿赌气地侧过身子,看也不看那俩罪魁祸首。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陛下对你还不好呀?走的时候陛下那就差没把那公主府都拆了给你带过去了。”

    天后假模假样地在周明懿的肩膀上锤了一下,替陛下说了句公道话。

    周明懿轻哼一声,没说话。她还生她娘的气呢。

    皇帝陛下在那头心里大呼冤枉,兖州可是他给宝贝闺女选的封地,最是富庶不过了,怎么可能是苦寒之地……

    不过这时候不能逆着她,不然……更头疼。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此次受了委屈,朕前阵子在城郊挖了个温泉池子,让人赶工建了个园子给你,不大,但想来你会喜欢的。”

    皇帝走过去,拉了拉周明懿的袖子,弯腰问“还生爹的气不了?”

    周明懿没有把袖子抽回来,只是眼神怎么也不看他,“哪敢生您皇帝陛下的气啊。”

    这阴阳怪气的小模样,算是把帝后两人看笑了。

    “行啦,今日也晚了,你就好生歇在宫里,也陪你娘好好说说话,明日朕再来看你。”

    说完,摸了摸周明懿的脑袋,就离开了紫宸殿正殿,去了后殿休息。

    皇后带着周明懿回到了自己的凤仪宫。母女二人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完毕,便躺在了一张床上。

    “我儿辛苦了。”

    抱着怀里的女儿,皇后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

    “哼,知道就好。”

    周明懿往天后怀里拱了拱,熟悉的香气让她分外的有安全感。

    “又作怪!”

    皇后亲昵地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眼神怜爱地看着她。

    “你的婚事娘想了想,那刘子渊脏了,配不上我儿,那娘给你换一个怎么样?”

    周明懿惊的差点从床上坐起来。

    她之前可是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拒婚成功,怎的这次她娘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你觉得你三表哥怎么样?”

    皇后摸着她的发顶,略作思考后,垂眸看她。

    三表哥又是哪根葱?

    周明懿有些生气的背过身,没有搭理皇后。

    “娘知道,你不喜欢刘家的那些表哥,可是平安啊,刘家奋斗到如今不易,若是新君继位,刘家与皇家断了联系,怕是没什么好下场。”

    平安是周明懿的乳名,虽然随着她的长大,这个名字已经逐渐在外面消失,可帝后二人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皇后话说的真诚又沉重,周明懿却没有被她忽悠过去。

    她娘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她上面有四个哥哥,虽然前年大哥因黄河水患一事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可她还有三个哥哥。

    近日朝中立储之声日盛,她爹心里不可能没有心思,除了她这三个哥哥,她也不觉得父皇心里有别的人选。

    未来的皇帝都有刘家一半的血脉了,她娘一直让她嫁到刘家去,不就是为了清洗刘家血脉吗?让刘家的子子孙孙都留着皇室的血……

    周明懿眼里划过一丝冷意,眼眸越发的黑沉,可在皇后把她掰过来的时候,周明懿眼底的黑沉快速褪去,只留一片澄澈。

    “娘知道,嫁到刘家委屈了你,所以娘和你舅舅说了,刘家众子弟,在你成亲之前,不能有任何的通房和侍女,需得干干净净的男子才能给我们平安做驸马。”

    刘皇后面色稍缓,整个刘家,除了原本的刘子渊,都还算安分的,出了刘子渊一事,她早派人彻查了刘家子孙,大部分还算干净。

    而且也是这一查,倒是让她发现个不错的人选。

    之前也是她看走了眼,刘子渊竟然敢背着刘家养外室,呵,敢下她平安的面子,等她空出手来了,自然会收拾他。

    “娘知道的,我向来不喜刘家,舅舅这些年仗着您在朝中作威作福,大肆敛财,掉脑袋的事没少干,刘氏一族臭名远扬,我若是选了刘家人做驸马,娘想过我会有什么下场吗?”

    周明懿一脸的正色,眼睛紧紧地盯着对面的母亲。

    “我儿放心,有娘在,自然不会让刘家倒下的,只要有娘在一日,我儿就会是这大周最尊贵的公主,即便是娘不在了,娘也会为平安铺好后路,富贵安稳一生的。”

    刘皇后怜爱地摸了摸她披散的头发,平安是她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呢?可刘氏一族养育了她,她的父母也姓刘,她还得为母族的将来考虑。

    周明懿眨了眨眼,顺从的窝进了刘皇后的怀里,沉默着,没有任何回答。

    可刘皇后就是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

    襄宁公主深夜回城一事第二日便传的人尽皆知了,因此朝堂之上,议论声不少。

    “陛下,皇后娘娘,襄宁公主半年前失手捅伤靖安侯世子,以致世子失血过多而死,本就犯了大罪,如今竟无诏入城,更是罪加一等!请陛下、娘娘切莫姑息,寒了老臣们的心啊!”

    “请陛下、娘娘降切莫姑息襄宁公主!”

    “臣等附议!”

    高坐金銮殿的夫妇二人,倒是没有动气,只是眼神冷冽的看向那大殿之上,仍站着不动的老人。

    看似这人没有张口,可帝后二人哪里不知道,今日这出戏的背后,就是这老东西在“指点风云”,还真当这天下是他王家的了!

    “襄宁年幼,也是一时意气用事,况且她也不是故意为之,陛下已然按照众位爱卿的意思将襄宁遣至封地了,如今中秋将至,还不能让陛下父女团圆了?”

    “再者说,那靖安侯家的公子劣迹斑斑,整日在城中作威作福,长安百姓苦这纨绔日久,襄宁失手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了。”

    皇后隔着幕帘,含笑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捋了捋袖口,话语间便把一条人命的事给大事化了小。

    “今禾,将那些证据呈上来,给众位爱卿看看,看看他们维护的冯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崔今禾恭敬的行了礼,从身后侍者的手上接过东西,掀开幕帘,走了下去。

    “永昌十五年三月初七,冯溏于朱雀街当街纵马,致两名幼童当场身亡,十余名百姓受伤;永昌十六年六月十三,冯溏于畅春楼狎妓,期间与商人之子刘勇发生争执,为了泄愤,冯溏在刘勇回家的路上让人套了麻袋,当街打死了刘勇;永昌十七年,十月初八,冯溏在天母庙意外撞见一女子,见色起意,当场将人奸污……”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朝堂安静了下来。

    那些原本跪在地上,准备给苦主冯家讨个公道的官员们各个面露难色,这还怎么整?

    不由纷纷看向前方站姿有些随意的老大人身上。

    “陛下,娘娘,世子年幼,确实是做了不少的荒唐事,可到底没有造成什么重大后果,且长安府尹也并未收到过状告靖安侯世子的案子,如今臣等讨论的是襄宁公主失手杀害侯府世子一事,还请陛下和娘娘莫要因为一己之私,寒了百官们的心啊。”

    王丞相朝帝后二人拱了拱手,倒也没有不识趣地提起公主无诏入城一事,想来上面两位早已给周明懿擦干净了屁股。

    皇后和皇帝闻言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熟悉的嘲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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