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大老板终于肯放假了。
不用再集训，不用再听k姐教训，更不用早起上班打卡。
这样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美丽！
为了方便，李思衡搬到酒吧三楼宿舍。而小鲜菌借宿在林山期家中，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跟林家猫好上了，一只毛线球就把它收买过去，是在过分。
罚它今年不准进家门。
很好，今年还剩一个半小时。
李思衡推辞掉晚上额外活动，提早躺在床上狂补排位，久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打过，掉的星自己一个晚上也救不回来。
他一个人钻进被子里，在黑暗闷窄的空间中聚精会神盯着唯一发光发亮的屏幕。全身上下只有灵活的手指和砰砰直跳的心脏在活动。
游戏从开始到现在，聊天区热闹得要掀开锅，滚动速度越来越快，从阴阳怪气到张口问候上下十八代，嘴在大杀四方，手在力挽狂澜。偶尔出现一两个小白痴问路，被好心人露头就秒。
李思衡全程没有憋出一个字，在队友满天寻找法师的时候闭麦，在敌对到处通缉射手的时候疯狂炫技。
推水晶时，消息栏跳出一则信息，是顶置的特别关注发来的。李思衡秒退，进wx。
只发了一条消息。
［紫罗兰些：元旦快乐！］
一句话四个字。好冷淡哦。
一边愁苦自己的单相思，一边给对方发祝福。
［元旦快乐（祝福jpg.］
看我的表情包多可爱。
裴些去f国也去了快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
要不问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秒后，撤回。
［你回来过元旦吗？］
撤回。
［你还会回来吗？］
撤回……
不对不对！
［请问，任务进度条KO否？］
撤回，撤回！
越来越离谱了！
李思衡掀开被子，冷空气嗖嗖钻进被窝里，热乎乎的脑袋冒出来，好好降温。
是被闷坏了还是游戏打坏了，头都不清醒了。
他发的都是些什么呀！
［紫罗兰些：任务完成进度99%，请求飞回（求赞jpg.］
“……”
所以说，都看见了？
李思衡把头埋进被子里，是闷死自己算了吧。
埋了十多分钟，李思衡接受自己社死的现实。
忽视掉一大堆的撤回。没有聊天记录，一切都是幻觉。
两只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开屏幕，像夜里偷吃糖果的换牙小孩，小心翼翼但很专注地观察着黑色世界里的情形。
点击发送栏继续编辑消息，这次他变得更加谨慎。思索一分钟后，才将消息发送出去。
［（赞jpg.］
可恶的聊天记录！像个小孩子！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他自言自语道。
手指却在说话的间隙继续工作，转化为关怀模式，非常有礼貌地问：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嘛？］
这一次对方很快跳出来消息。
是一条语音，挺长的。
李思衡突然弹了起来，左顾右盼四处观察。除了手机光以外，周围一片黑暗。确定没有人会偷听以己宿舍的隔音效果还行后，李思衡将音量调低，手机放在耳朵间，点开这一条语音。
“现在是Paris时间17：17，”
语音还未结束，里面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呼吸声，声音撩人入骨似乎隐匿着笑意，李思衡耳朵越来越热，听得全身骨髓一阵酥麻。拿手机的手都险些要握不住了。
“好同学，上课不认真。被抓个正着。”
啪嗒。
手机滚到地板上，李思衡双手捂住滚烫得不行的耳朵，糟糕地又一次埋进被子里，不停赖在床上滚来滚去。
令人心悸的嗓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缱绻徘徊。声线微哑，尾音上扬，话里带着倦意，语气却分外认真，令人欲罢不能。
莫名的羞耻似争先恐后沸腾的泡泡漂浮而上波涛汹涌的心湖。
整个人全都乱成一团了！
“大坏蛋。”
亏他以前还以为他是个绅士大好人！
alpha都是坏东西！
李思衡像仓鼠一样气鼓鼓地抬起脑袋，将掉落在地的手机捞回来。
“我当然知道有时差！”刚刚想到。
“我只是考考你。”
这句陈述句底气不足。对面夕阳西下，需要他考，烧烤还差不多。
撤回。
对面又发来一条语音。
“我还没听呢。”
［不准放语音！］
也不准撒娇！
这句是补充，没敢发。
再发，他脑袋里的那根弦就要崩了。
太丢人了！
［紫罗兰些：好吧。］
你在遗憾什么！可恶。
改备注，就叫“坏同学”。
哼！
改完备注发现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
李思衡急忙点开。
［坏同学：我给你带了礼物。］
［坏同学：不生气了］
alpha安慰老婆果然都是一套一套。
“……”
“我又不是他老婆！”
无辜的手机被摔到几米远。
…… ……
历经几个小时的漫漫黑夜，黎明第一缕光来到新的一年。
李思衡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下楼，虽然今天不要训练了，但酒吧依旧照常营业。
温常，也就是那个和邹赛聊得来的s大学生今天也在。早上来酒吧的人少，温常就帮忙在酒吧打扫卫生，除除尘。
连打了几个哈欠后，李思衡上前跟他打招呼。两个月的相处，他们也算是说得上话的扫友了。
“早啊，李哥！”温常热情地招呼，他本身就是个很热情的小伙子，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没被社会磨砺的愣头青气息。
李思衡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说话时脑袋也一上一下晃：“早早……你今天来的挺早。”
“是啊，我加班呢！”
温常一般上的都是夜班，大早上就来还是第一次。不过看他从大c区跨越到达大b区依旧激情饱满，李思衡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遥想当年，他有这种澎湃精神。
人老力不从心了。
李思衡拿扫把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杵在那跟他聊天，试图唤醒沉睡的脑子。
李思衡：“元旦你不跟朋友出去玩吗？s大附近不是还有好几个景区，元旦热门呢。”
温常扫地的速度变慢，眉头拧来拧去，像是在组织语言：“不了吧，我，其实我不带爱出去玩。”
李思衡发现共同点，连忙分享：“我也不喜欢出门。大学四年我一个人在寝室里过了整个春夏秋冬，宿舍教室两点一线。”
温常嗯啊了半天，才又道：“那李哥你暑假寒假也不回家？”
李思衡：“欸！能不回就不回！大三之后就不一样了。”
“是因为家里人走了吗……？”
“有自己的房子了。”
温常无话可说了，安安静静地扫地。
一向健谈的大男孩突然安静，李思衡有点不适。
思来想去，又跟他分享了大学的故事。
李思衡：“那个……其实，我大学也找过兼职。”
温常来兴趣了，问：“真的吗。”
“网上兼职啦。”
“刚进大学第一年，家里就断了身后财路。主要是我报的那大学专业不咋样，当家的看不上。于是我省吃俭用饿肚子拿出私房钱顶了半个年后，受不了了。”
“就去当游戏主播。直播这行吧是个大学问，不会玩。三个月共涨10个粉，就送过一个1快钱的小礼盒！”
温常地也不扫了，瞠目结舌道：“李哥，你没饿死！”
“奇迹吧。还好邹赛当时工作室成立飞黄腾达，我死皮赖脸他一口我一口。又吃尽百家饭，才苟活于世。”
“你和赛老板大学就认识了！”温常明显就对邹赛的事更加上心，忽略掉，差点饿死宿舍的主角李思衡，感慨万分道，“上大学就有自己的工作室了，太厉害了。”
“就是，太不是人了。”李思衡点点头，情绪亢奋起来，继续说，“先不说他。继续兼职史。”
主播失败后，李思衡还是不大甘心。虽然室友的饭菜就是他的饭菜，但还有水费电费空调费班费学费保险费，人还是不能太厚颜无耻。
于是，开辟第二条路。
游戏陪玩。
从一开始50元一个小时，降到30元/时，20元/时，到最后底线10元/小时。
终于有小学生肯来找他玩了。
像他怎么高技术高素质的陪玩硬生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骂得他祖宗十八代都骂空了。
李思衡从义愤填膺奋起反抗到会反抗再到力不从心最后心无旁骛无动于衷。
这是一部血泪史，也是一部成长史。
如今，他听见or看见脏话，都会自动盲音加马赛克。
但还在有了名气，养活了自己。
温常感触颇深：“苦了你了哥。”
李思衡擦了擦鼻：“小意思。”
温常：“那你之后搬出家是因为打游戏厉害？”
李思衡：“那不是，被家里卖了。”
温常不大听得懂：“那是……？”
温常跟两圈子李家路家八辈子打不上关系，而且人也不错不爱背后说闲话。说说也无妨。
李思衡很夸张地叹气道：“嫁了嫁了。”
温常三观裂开一条缝，这算是英年早婚半步坟墓啊。
温常的眼神一分钟变化万千，充满了安慰和鼓励。
收收你的同情心。快溢出来了！
不大理解对方脑补了什么，李思衡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聊完，意识也清醒不多。
李思衡自个儿去溜圈。
林山期不在，也不知干嘛去了。
邹赛前几天说灵感大爆炸，关小黑屋闭关修炼。
裴些……
不提他。
他现在还不敢拿出手机。
生怕手贱有看到不该看的。
或是听到不该听的。
节日一天也挺快过完了。
总觉得少了点仪式感，或是节日氛围。
李思衡索性搜了一下。
“吃汤圆”、“年糕”、“祭祖先”、“饮屠苏”、“放爆竹”、“舞狮”……
还有吃团圆饭。
上面有一排字写着：
“家人团聚的日子，一起辞旧迎新。”
……
“小衡，关电视来洗手。妈妈煮汤圆给你吃好不好！”
“妈妈，我要吃馄炖！不吃汤圆！”
“乖，你最爱的芝麻酱。”
“不要啊！学校里已经吃了一个月了…”
“思，衡。就这最后一次了。”
“嗯哼，我来了！妈妈超人！”
……
芝麻酱汤圆，好像整整十五年没吃过了。那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后来，她病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再后来，学校食堂倒闭了，再也没有汤圆了。
黄昏落日，悲从中来。
李思衡发了一条朋友圈。
-好想再吃一次芝麻汤圆，想家。
有文案没图。
隔了十多分钟也没人冒个泡点个赞。
“桑心，去山谷吹吹风。”
手一滑，点进王者荣耀。
晚上七点，李思衡艰难地退出游戏。这么晚了点外卖吧。
“小常，你待会吃什么？”李思衡问路过吧台端酒盘的温常。
因为手上端着东西，温常说话也仔细小心了些，眼睛盯着盘子道：“我随便一个盒饭打发肚子就行。”
李思衡最见不得这种行为，打发什么都不能随便打发胃，“吃烧烤吗，好久没尝了，我请客啊。”
温常立马道：“AA吧一起拼。我也好久没吃过了。”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
夜里忙，温常走不开。
围上吧台的人越来越多，李思衡赶紧溜。
找到一个空沙发，翘腿上坐。悠哉悠哉地点餐。架势跟来酒吧的客人差别不大，总不像打工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脸上没有一般客人常露出的悲悯或痛不欲生的神态。
喉咙里哼的歌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欢乐轻快。
服务生白晓河路过时毕恭毕敬地给他递了一杯龙舌兰。
白晓河：“哥，我今天加班了，涨点工资呗。”
李思衡晃着酒杯，不急不慢地问：“你加了几个小时的班？”
白晓河：“早到十分钟。”
酒杯刚到唇边又被他放下，李思衡语重心长说：“小河啊，你看看人家小常多努力。”
白晓河扭头一看，点头：“确实。我允许他的加班费比我多一点。”
放在平时，论给钱付工资，也就二老板最大方。林大老板是个笑面虎，尾巴一摇头一晃，谁也说不过他。邹三老板神龙不见蛇尾，见之必避之不及，凶险程度爆满星。
也就只有爱摸鱼又好说话又超级有钱又爱把钱当数字花的李思衡最好打交道。
不过今天嘛还是要数一数老板威风的，不然他的名声和长辈分就真没了。
李思衡披着长者风范道：“年轻人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惦记多余。该有你的总不会少。”
白晓河：“可我奋斗了啊，今天元旦啊——”
“孩子，你相不相信，”李思衡的目光圣洁而又慈爱，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我告诉你哥——”
白晓河早不吃这套了，不屑一顾道：“他可在大洋彼岸，这么多年杳无音讯怎么可能飞回来？”
叮当。
“是吗？”
这两个字从身后蹦出来，白晓河瞬间一僵，机械式地转过去，嘴里不停的念叨，“幻听，幻听，怎么可……”
面前是一个跟他身高差不多长相五分像的青年，不过这个青年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禁欲的气质，和白晓河油嘴滑舌的言行完全不一样。
直到看见眼前人，一切怀疑的声音全部咽进喉咙里，呜咽一声，“哥——你终于回来了——”
刚还轻蔑不屑的神情立马变得温顺无辜，整个人都乖巧了十倍不止。
“我让你历练就是这么历练，”白晓江扯起他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你要当笑话，可别搭上我。”
林山期从他背后冒出一颗头来，不急不慢地打圆场，拯救白晓河于水深火热之中。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不要骂了嘛。小河在我这也挺听话的。”林山期推开白晓江的手，小河的耳朵以此获救。
白晓江斜睨着眼说：“可不是嘛，贪财好色。”
白晓河小声反驳道：“冤枉啊，我哪有好色！”
“呵，”白晓江见他嘴皮子硬灵顽不灵，完全没有家丑不外扬的想法，直接说，“刚上大学就学会包养小男友。听说还不止一个。”
林山期：“哇！”请继续！
温常刚来的：“……”他像是听到不该听。
李思衡独自坐着喝酒：“……难怪缺钱。”
白晓河气急败坏：“胡说八道！”
这兄弟俩气场一看就不服，再呆在原地恐被误伤。
万年和事佬林山期除外。
李思衡掐着时间，不奉陪地说：“我外卖来了。”先溜先溜。
还没走几步，又有人进来。
“邹赛？”“赛哥！”
邹赛进门就看见一团鸡仔互啄，皱眉道：“你们这干嘛呢？”
李思衡见救星到来，赶紧道：“吵架了，快去掐架。”
刚远离战场的温常：“……”这确定不是火上浇油？
夜晚才刚开始，经历的过多，温常陷入独自一个人的沉思。
撑场面又要陷入下一轮混乱，李思衡赶急着跑出门，冷气扑面。他闭眼享受，相比之下街头分外宁静。
“唉，清净了。”
“什么清净了？”
猛然一震，快速睁开眼，又眨了眨眼，确认眼前的人是真人无疑。
不是幻听，不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
砰砰砰！
怎么办……心脏快跳出来了！
李思衡将手放在胸口，暗道：我知道你心动了，不要再心动了！！！
还好现在已经是晚上，滚烫的热脸和耳垂藏匿在暖黄色的灯下。夜间的光线没有没有白天好，应该看不出他此刻的异样。
裴些看着一直低着头的他，“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来。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有看到裴些脸上的表情，光听语气李思衡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
李思衡赶忙解释：“没有，我很高兴你来。”
他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以证他所言非虚。
然而看到裴些眼底漾起地坏笑，就像是诡计得逞。好吧，又被坏蛋骗了。
“真的？”
“真的。”
玩不过啊，老狐狸。
李思衡自暴自弃地点头，即使是摆了一道，心里还是非常雀跃，甚至有点惊喜。寒夜里能感受到暖暖的
为他而来。
是不是对他也有点喜欢？
李思衡：“你冷不冷？”
他的眸光过于炽热，裴些忍不住伸出手，最后却蜷缩手指，握住了他的衣袖，“还好，不是很冷。”
裴些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上次和他出去逛街时买的黑色风衣，这个季节再穿便有点薄了。他另一只手还提着两个袋子，路在空气中的手背都冻红了。
李思衡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搭在他握过来的手背上，最先摸到的却是冰凉的银链。
他的眼尾有些红，温声说：“我们进去吧。”
the eleven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