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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少侠！你快醒醒！”
感受到身体被摇晃，沈寒商从黑暗中抽离，头晕眼花地睁开了眼。
残存的疼痛让他皱着眉撑起身子，视线虽还不清，但是也看得出他已经回到了船上。
“少侠你终于醒了！快快随我走，这船要撑不住了！”
离光焦急地想要扶起沈寒商，常年懈怠练武的身躯却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这件事。
“完了完了！”离光看上去急的快哭了，眼下两颗红痣活像两滴泪水，“咱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雾突然散了，我还以为我们都能活了，没想到这船快沉了！”
“虽然和少侠你相识不久，但少侠你是个好人，咱们一起上路也好——啊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离光只感觉后领被人拎起，下一秒就置身于数米高空，回过神来时，双脚已经触到了岸边的土地。
沈寒商松开了他的后领，刚稳住身形，便看见离光那张充满了惊喜的脸凑到自己眼前。
“少侠，你会飞啊！”
“我是风灵根，会飞很正常。”
沈寒商看着眼前相识不过几刻的道长，心想他昏迷这段时间，离光定是一直在身旁守着他。
他移开了目光，不自然道：“方才多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一饼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也算是共患难了！”
离光开心地搭上沈寒商的肩膀。
“少侠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离光，离火的离，日光的光，我五行缺火，所以师父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少侠你呢？”
沈寒商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离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我姓沈，名寒商。”
“咦？沈寒商……？”
离光稍加思索，神色瞬间明亮了起来。
“你是沈寒商！？”
沈寒商顶着离光期待的模样，勾了勾嘴角。
“怎么，你认识我？”
"濯尘真人唯一的弟子，十二岁就拔出了沧屿剑的天才剑修，我怎会不知道！没想到这一趟居然能亲眼见到你这样的人物，真是意外之喜！"
天才剑修？
沈寒商垂眸笑了笑。
我早就不是了。
“少侠少侠，说起来，方才你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沈寒商摸着手指上干涸的血迹，道：“我被岁朝鬼拉进了幻境，和他打了一架，输了。”
他忽地忆起那双金色的眼睛。
那一瞬的画面仿若烙进了心里，光是想起就觉得无比不可思议。
“不过有位高人救了我，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救我。”
离光了然地点点头，心有余悸。
“总之多谢这位不知名的高人出手相助，不过少侠你能在里面撑那么久也很厉害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外边守着你的时候有多害怕，生怕你会突然变成干尸！”
只是方才客船上的那些人……
离光望向远处的江面。
客船的残骸飘在江面，随着水流飘行或下沉。
他用灵力探知附近的活人气息，失望地垂下脑袋。
“除了我们，应该没有其他人活下来。”
沈寒商闻言一愣，抿住了唇，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
一只寒鸦掠过水面，扇动着翅膀立于客船残骸之上，几根漆黑的羽毛纷落在江面上。
离光在沈寒商身旁盘腿坐下，抽出几张符纸，低声念起朔弦阁的安魂咒。
万籁俱寂中，只闻少年极轻的诵声。
“及诸来世，身安离苦。”
-
安顿亡魂之后，沈寒商御剑带着离光前往苍玉派。
原本他抓着离光回苍玉派，也只是想让苍玉派的人帮忙送他回朔弦阁，带在身边免得他再去骗人。
只不过没想到离光竟然知道“沈寒商”这个名字，更是知道他是苍玉派的人。
沈寒商只能继续将他带回去，但得等到避过这段时间的风头才能送他走。
沈寒商站在剑尖输入灵力御剑，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抱在他腿上瑟瑟发抖的手。
“方才我带着你飞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怎么坐在剑上反倒害怕了？”
离光哭丧着脸道：“好少侠，方才也没这么高啊！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带着飞这么快！”
离光不会御剑，平时都是师姐用灵兽辇带着他，飞的不高也不快。
而习惯飞行的沈寒商御剑速度极快，飞的又高，从剑身俯瞰可以看见整个绕着苍梧郡的苍江水。
“是吗？”
沈寒商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离光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就顿感飞行速度变得更快了！
“少侠？少侠！等等——！”
沈寒商控制着剑身在云层中上下翻腾，旋转跃起，灵动犹如蛟龙入海。
离光只觉得天旋地转，三魂七魄皆被摇散，将要出窍。
风好冷，少侠的剑也好冷。
师父……我好像看见师祖了……
急风吹散沈寒商极为清朗的笑声，隐隐传入离光耳中。
离光死死抱着沈寒商的腿，如吓坏了的焉巴小白菜，欲哭无泪。
少侠……
你的心，真的好狠。
不知过了多久，在离光已经逐渐接受沈寒商狂野的御剑方式之时，沈寒商逐渐放慢了速度。
他已望见了苍玉派的山门，剑身急转直下，停于山门前。
离光松开了抱住沈寒商的手，无力地趴在剑身上。
沈寒商跳到地面上，飞也似的进了门中。
沧屿剑也驮着离光，追随主人而去。
跃过一层层云梯，云雾被日光染上琉璃色，紫云间的全貌逐渐露了出来。
“师父！师父！”
沈寒商推开紫云间的门，檐角下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我回来了师父！师——”
沈寒商停在了原地。
除了师父，房内还有一名他不认识的少年。
师父和那少年一同看向他。
“回来了？到为师身边来。”
沈寒商走到沈玉骨身旁，看了看那少年。
少年与他年龄相仿，一身赤色的旧衣，手持一柄极为普通的长剑，看上去就如修真界随处可见的散修。
只不过他长的剑眉星目，面容如玉，高束的黑发如瀑，只那眸光极为冷淡，看不出情绪。
此刻长身鹤立于沈玉骨身旁，气质出尘，与沈玉骨极为相似。
沈寒商心下一冷，霎时充满了戒备。
“师父，他是谁？”
沈玉骨看向少年，道：“听云，你先去内屋休息一会。”
那少年闻言点了点头，走进了紫云间内屋。
待看不见他，沈玉骨拉着沈寒商坐下。
“寒商，为师有事要与你商量。”沈玉骨犹豫了一下，“你可愿意多一位师弟？”
此话一出，沈寒商顿时如坠冰窖。
他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师父怎的突然收了名弟子？”
沈玉骨叹了一声。
“听云他无依无靠，凭着自学通过了入门试炼，实乃天赋异禀。原本千机阁长老想收他为徒，不曾想他竟执意要入我紫云间门下。”
他笑容清浅。
“不过紫云间向来冷清，若多一位师弟相伴，想必你也不会孤单。”
沈寒商沉默了下来，他知师父是为他着想，可还是忍不住有些落寞。
若是有了新的徒弟，师父还会和以前一样重视他吗？
沈寒商不敢想。
不过他知师父怜悯听云，就如当初师父将他从火海中救出，带回苍玉派养大一般。
即使他不愿多一位师弟分走师父的重视，也还是点头应了。
“我都听师父的。”
沈寒商随后进入内屋见那少年，两人对上了视线。
“我叫沈寒商，是你的师兄。”
沈寒商面色不善地看这少年，语气冷淡。
“师父说，你以后就和我们一样姓沈。”
说罢，他将刻着“沈听云”三个字的墨色命牌交给少年。
少年沉默着接过命牌，一语不发。
沈寒商方转身欲走，便听少年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兄，多谢。”
沈寒商愣了一下，撇了撇嘴。
“不用谢。”
待沈寒商走出了内屋，沈听云看着桌上崭新的弟子服，目光移向花窗外飞过的黑色雀鸟。
沈寒商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他。
沈听云垂下睫羽，眸光泠泠如月下泉。
可他必须待在沈寒商的身边，无论如何。
花窗外的雀鸟飞离花枝，掠过东面房屋的屋檐。
沈寒商和离光坐在檐下石凳上。
沈寒商发呆，离光也发呆。
不过沈寒商是因为多了一位师弟，离光是因为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苍玉派住了下来。
方才见了怀璇真人沈玉骨，当真如传闻中般清冷如月，谪仙一般的人物。
只是沈寒商提出让离光借住紫云间时，那位真人竟就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当真也如传闻中那般溺爱徒弟。
离光陪着目光呆滞的沈寒商坐了会，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少侠，一刻钟就点燃三道仙音烛，很难吗？”
“难。”沈寒商仍旧盯着鲤池中游曳的锦鲤。
他曾尝试过仙音烛试炼，用了一个时辰，才点燃三道仙音烛。
“一刻钟内点燃三道仙音烛的人屈指可数，自苍玉派创立以来也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掌门，一个是我师父，还有一个就是我师弟。”
师弟二字，沈寒商说的极为别扭。
离光大惊。
“这么厉害！”
沈寒商面无表情地撒了把鱼食。
“是啊，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