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探望完森子之后,我的心里一直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安,或许是因为阴雨连绵,土壤中带着一股腥热的燥气,这股热浪让我觉得很不安。在那期间,我的心跳一直保持着很快的跳动速度,母亲一直催着我去看医生,但是我一直没有所行动。
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强制性的替我约了城区的医生。在她的陪同下,我们动身前往。
但是医生也说不出来我究竟有什么病况,只是一味地叮嘱我正常作息,不要经常熬夜。
末了,我去看望了森子,她依然是老样子,瘦弱,营养不良,和她的孩子们一样。我只是在门口跟她寒暄几句,并没有再踏进她家门一步。
但我绝不空手,警署发的一些礼品福利,妈妈做的饭团,我自己买的点心,一有空,我就会给她送过去。然后当着她的面拆开,执意喂给她。
如果我不坚持塞到她嘴里,那这些吃的必然没有她的一份,或许是她心疼孩子全都给了她的小孩,或许是被她那个禽兽、举止粗俗的丈夫抢走。
自从上次我来过,森子也开始往城区中心走动,有的时候出来买些日常用品还会路过警署。她安静的在外面等着我,直到我下班。为了送我一只她自己手工织的包。上面绣着一些精致的花纹,还有类似于“平安”“祝福”之类的话。
我问:“你出来这么久,吉野不会——”
森子把漂浮的鬓发撩到了耳后面,脸上带了一点红晕,略有羞涩:“吉野他,这些日子对我和孩子们逐渐好起来了,也知道出去找点活干,每次回来还买了熏肉和点心,前天他还从服装店买了件新裙子给我。”
凭我的直觉,吉野回心转意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
我一般用不到这些,但我很开心森子能够振作起来,她的脸颊似乎正在红润起来,但又似乎没有。
我能隐约感受到我们的情感愈发亲密了,比之前,任何一段时间,都要来的深厚。
然而只有在周末,也只能在周末,我才能去看看她,有的时候还要趁着她丈夫不在。工作上的事情忙的我很烦神,最近碰上京都那边的什么官阶很高的领导前来视察。
我忍不住跟森子吐槽了几句:“这种破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说着,学起了平时我的上级装腔作势的样子,跟她模仿。森子那张青灰色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眉眼间舒展盈盈。
“未都,我真的很羡慕你。”她轻声说。
我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她说:“你有爱你的母亲,体面的工作,真的很好……要是我当年勇敢一点就好了,说不定我的爸妈就会答应让我上学,我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们都心知肚明,她的父母,执拗的可怕,尤其是她的父亲,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正因为他这种怪脾气,旁人都不大愿意跟他来往,导致他的铺子里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这种失败使得他的性格更坏了,像是一个没有头的恶循环。
沉默良久,她说:“不过现在也还好,只要他别再那样对我,我愿意跟他这样过下去。”
“……”理智告诉我应该提醒森子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是看到她那样的笑容,我忽然于心不忍。
或许的确吉野浪子回头了,也并非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我应该为森子高兴。
我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这次以后吉野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我也绝不坐以待毙,利用媒体造势,大不了闹得难看些,起码不能再让森子白白的遭罪了!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想着森子的话。她说很羡慕我。
我不由得有些雀跃,是不是代表着我在这座城区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还是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是不是有人觉得我以后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大英雄。
想着想着,脑海里似乎出现一张动态的画面:我站在领奖台上,台下坐满了警视厅的高级警官,他们为我鼓掌,授予我最荣耀的勋章!而我的大学同学,城区里的人,尤其是那个大妈,被我的的成就震撼的目定口呆悔不当初捶胸顿足!!
画面实在是太真太美好,以至于我没发现走错路了,差点拐到了曾经兼职的咖啡馆!
要命!差点碰上由美!
与森子不同的是,由美的意见与其相左,她只要一看见我总不忘记劝告我让我另寻差事,不要困在这座小岛上。
她这也是以另一种形式觉得我现在处境之差,和那个超市大妈如出一辙。大妈是明着讽刺,她的属是以为我好的名义不顾我的死活。
刚开始我还能从容应对,并不在乎她说的。可是次数一多,那些话自动就往我耳朵里钻,我很羡慕那些从不内耗的人。我自己却没法做到这一点。外面任何的风言风语我总是会听进去一点,也会波急着我的情绪。
见面说的次数一多,我就开始敷衍着“嗯嗯”应答,然后匆忙的骑上借口上班要迟到了,然后再等下一次遇见,周而复始。
我对于由美这种过于热情的好意感到很烦躁,想去哪里并非我能决定,再者,我也并不喜欢京都,我对那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很好的回忆。再加上我的自尊心在隐隐作祟——杂货店大妈的话对我并非一点影响也没有,我逐渐生出了害怕她那张嘴的心思,我看到她的时候,恨不得捂住他的嘴,防止她任何告诉别人我如今落魄现状的可能。由美一直以为我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可我算什么?!
我,藤间未都,一个门房的女儿,平庸的成绩,平庸的家庭背景,平庸的工作,凭什么觉得我可以胜任?我不由得生出逆反的心里,由美越像想我做什么,我越违背什么。他想让离开小岛,我坚决不离开;她想让我继续深造学业,我再也没翻过我的专业书本,下班之后就在外面晃荡晃荡,四处溜达,哪怕已经是看的厌倦,我也没有萌发看书的念头。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趁着吉野不在家,我和森子多聊了几句。我放下东西就蹬着自行车往回。
随着连绵的阴雨日终于退去,七月份很快到来,酷暑难消,我通勤的时候往往一身汗,到了警署,办公室里面温度开的很低,所以我发起了低烧,请了两天的假期,我的上级也很爽快,立马答应了。我在家浑浑噩噩的躺着,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懒得吃饭。准备一直睡到晚上。
我是被母亲的叫声喊醒的,迷迷糊糊的听到那种颤抖的叫——母亲很少发出那种声音。我吓的一个机灵,猛然惊醒,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
“妈?!”
母亲说:“未都!你的朋友森子她——”
“森子怎么了??”
母亲红了眼眶:“她去世了……”
“什么?”消息如雷贯耳,我一时恍惚,没有分辨出母亲在说什么。
“今天邻居去敲吉野家的门,里面没人回应,但门是开着的,他推门进去,发现森子倒在一片血泊里,身体都凉透了……”
森子?怎么可能……明明我们前两天才见过面,她还笑着说以后生活就不那么艰难……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她性格一向老实懦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是谁杀了他?是谁要害他?
我从床上爬起来:“她的孩子和丈夫呢?吉野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在家?”
“吉野和孩子现在都失踪了,没人知道他们在哪……”
我穿起衣服,迅速赶到了现场。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滴砸在我身上,我却没什么只觉,
快点啊!再快点啊!拜托再快点!
吉野家已经被拉起了警戒。森子的尸体被装上救护车将运往法医处进行死亡鉴定。门口站着十多名警卫。其中我的同事三条贤人和上级正在那里商讨着什么。
我刚想上前一步却被人狠狠拦下来:“站住!这里不准进!”
“我是见习警察!死者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让我去看她?!”
“见习警察?有证件吗?”
“我出门着急,没有带——但是,我的同事在那儿他认识我!三条!三条!”
我高声呼喊着,但是没有用,三条分明看到了我,还是将背转了过去,装作不认识。
“禁止在案发现场喧哗!这里没人认得你,赶紧回去吧,不然按照妨碍公务给你逮起来!”
几名警卫推搡着我,我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像是站在棉花上,一脚落空,直接摔在地上。
“赶紧走!”
警卫大声呵斥。
我艰难地爬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水,混杂着雨、泪、汗,我知道我此刻一定滑稽极了。
应该怎么办?硬闯肯定是行不通了。
救护车行驶起来速度我必定追赶不上,但是在这里坐等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得想个别的办法。
我们小岛的法医工作室与首都的有很大不同,因为场地有限,所以并没有单独的场地,所以有的法医室是与警署工作单位隔出来一个小隔间来储存尸体。我曾经听同事提起过,但是一直没去。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可多了,只能赌一把。
我循着路,避开众人,从我平时从森子家回去的那条小路走。
上次误打误撞走错了路,竟然摸出了一条没人发现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