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阅着那个女孩用青涩而略显冷酷的文字所珍藏的三年,心绪翻覆。
旺仔的照片还静静地待在我的桌台上,我隔着玻璃轻点它的眉心,指尖冰凉。
木制相框有了几个年头,上面的金属支架已经生锈松动。这是我和陈梓安一起挑的。18年的我们拎着旺仔的照片,去了城里最大的商场,好几家店来回逛,最终停在同一个相框前一拍即合。
相框是当时时兴的样式,可是放在现在的房间里,已经显得土气。
先前林祎每次到公寓来都要提溜着我的后领,叫我换一个漂亮点的相框认真供着小猫。我则每次都打哈哈说一定要挑一个天底下顶顶好的框子,给旺仔的在天之灵一个温暖又舒适的家。
但其实我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了。
我甚至不敢松开相框摇摇欲坠的螺丝,怕照片一取出来,它就马上报废散架,连一点点和他相恋过的幻影都不肯留给我。
林祎好像看出些什么,但他没有多说。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我无法判断我留着前男友的东西是否会让他感到难过,无法判断他是否已经察觉前男友在他喜欢的人的心里还持有一小块位置。我没身份也无暇顾及。
他只是正常地追求我,正常地来我的公寓做客,并且在每次走之前和旺仔以及他嫌弃过的相框打声招呼。他偶尔会在小猫面前放一些零食,虽然知道总归会掉进我的肚子。我总是心怀着一种异样的柔情笑骂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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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翻阅日记本已经是几个月后,早早被搁置的情绪需要时间平复。
这段时间我和林祎将互相推荐的菜馆吃了个遍,他很能吃辣。看着白白净净的一个人,按他自己的话说,能面不改色吃两大盆辣椒,接着拒绝了我给他颁的“麻辣王子”称号。
日记本刚好写到最后一页。不同的是最后一页纸皱巴巴的,像是被什么泡过。
上面只有五个歪歪的小字。
旺仔回去了
没有注明时间,但我知道,那天是19年8月14日。我和陈梓安分手的第一百天。旺仔走了。
我其实是有预感的。高傲的小猫动作越来越迟缓,越来越喜欢窝在角落里不动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延缓它肉眼可见的衰老。也许生命定律不允许我违背。
14日我用手最后一次梳顺最爱的小猫的毛,冷静地打点好了旺仔的后事,然后哭得昏天暗地。
朋友几次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要喂我点水喝,没有成功,最后只好任由我像旺仔一样窝在被窝里,一丝一缕地感受爱带给我的所有痛苦。旺仔的死连同之前三年的种种随泪水模糊我的眼睛,我的世界。
庞大的悲伤几乎要我立誓:
为了忘却,我可以丧失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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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14号,这个日子我记了五年。
当时的誓言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我没有忘掉陈梓安带给我的一切美好与疼痛,同样的,我爱人的能力正在因为别人慢慢恢复。我很庆幸。
当时年少轻狂,天真烂漫地以为永远都不会放下的事原来都已经放这么久了。
我最终还是买了一只银渐层矮脚小猫,长得像旺仔一样可爱。
蛋白是一只柔软的小猫。我新买了很多足够把储物间塞满的猫玩具,它很喜欢。看到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林祎静静盯着我不说话。我抱着蛋白嘿嘿一笑。
我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告白,或许因为是我,他永远不会告白。
网上总说爱人的镜头是有温度的。
桌上旺仔的照片还没有拿掉,螺丝松开又拧紧,相框里多添了一张一猫一人的拍立得,林祎拍的。
是我和蛋白,在光里笑得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