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睡得很好,第二天七点多就醒了,今天是周六,明天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昨晚他们吵到凌晨一点,也不知道她爸她妈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被季一辰说服了,相信了是因为她和季一辰吵架了,所以她胡说八道来报复季一辰。
季一辰还狠狠敲她的房门,喊着要她出来作证他的清白。
季眠觉得蛮好笑的。
季眠叼着牙刷,歪着头,比划镜子里扎起来的马尾长度,心想:就这样留到毕业,应该能长到腰间吧。
她不喜欢短头发,可是大家似乎都认为学习成绩能跟头发长短划上等号,不管老师还是家长都不喜欢女生留长发,所以即使学校没有硬性要求,她的高中时代,也一直是齐肩短发。
她爸季建民已经就出门了,他每天早上给自己草草热了饭菜就要去工地了,她妈周六周日不用早起喊他们上学,也就同样起的晚。
季眠倒了杯水,就回了房间。
她撸起袖子,拖出床底的纸箱子,灰尘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捂住口鼻,用小刀划开了纸箱子上的胶带,把她高一的书本笔记全都拿出来了。
昨晚看书,很多知识点都串联着高一的内容,她打算从头开始。
一大箱子的书,季眠坐在地上,一本本的翻阅起来了,数学课本没必要再看了,可以直接看辅导资料,里面说的比较全面;英语课本除了后面的单词全是废话,她的单词书居然买了好几本?真是浪费钱!这一本是地理图册,那一本是文言文注解,剩下两本是政治笔记。
突然,一本搭扣精装皮面日记本从纸箱子里掉出来了。
封面是天蓝色的小兔子仰望着烫金月亮,兔子的眼睛是银白色的,一闪一闪。
季眠打开了日记本,第一页孤零零的就写了一句话:喜欢夏日的燥热。
季眠莫名笑了,又觉得挺难过的,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偏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能看懂这句话。
10月11日,星期五,小雨。
今天上课困死了,语文老师分析文言文的声音简直比念经还催眠,好无聊,我就在便签本上随便画了个他的侧脸,詹美讨厌死了,非要追着问我这是谁。
10月30日,星期三,晴天。
今天在操场看见他了,他穿着墨绿色的卫衣,同样颜色的卫衣我也有一件,银杏叶掉到他的头发上了,可是他没发现。
11月5日,星期二,晴天。
今天放学在广播里听到他的名字了“这首歌送给高一八班的席烨同学”,喜欢他的人好多啊,不知道他还记得我吗?应该不记得了......我那天应该问他叫什么名字的,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告诉他,我叫什么名字。
11月17日,星期四,多云。
今天路过公告栏,看见他写的检讨书了哈哈,逃课又被老师抓到了吧,他的字好丑啊哈哈哈哈哈哈!
日记翻过一页又一页,少女用蓝墨水写着一天天的喜怒哀乐,从头到尾没有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说些谜语,给自己听。
12月23日,星期一,小雪。
今天我看见他跟高年级的学姐聊天,他站在那里,笑得很开心,我一整天都在想那个学姐是谁,他是不是喜欢那个学姐,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里泛酸,恶心想吐,上课没回答出问题,老师问我是不是没听课,让我去教室外面站着,书包带子断了,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
季眠还记得那天,神情有些怅然,轻轻抚摸着日记本的封皮,觉得那段时间真是傻得冒泡,
不一会她就听到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季母起床了。
季眠在家里看过她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穿着黑大衣靠在栏杆上,烫着一头大波浪,明艳活泼,妈妈叫桂凤,冯桂凤。
舅舅曾经说妈妈心气高,一心想要飞出山坳坳,出门打了好几年工,在外面一通忙,结果还不是回家安定下来了。
季建民是舅舅给介绍的,说是人老实,家里还有几亩田,能养得起家,两人处了两三年的对象,期间冯桂凤还出门打工过一次,只是那次出门打工的时间就短了很多,仅仅四个月就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顺理成章结了婚,一个接一个的生,头胎是个女儿,奶奶匆匆扫了一眼,使劲往冯桂凤手里塞着煮好的鸡蛋,鼓励般地开口:“二胎再生个儿子是一样的。”
奶奶死的早了点,第二年就突然撒手人寰了,没坚持到季一辰出生,也是可惜了。
季眠后来看到相片里的女人,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光彩夺目的明艳美人跟如今只会在厨房里打转,声音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联系到一起,凤凰还是能没飞出山坳坳,被拔了毛,变成了只老土鸡。
“起床了,都几点了还在睡。”冯桂凤敲了敲她的房门。
“昨晚闹得大半夜人都不能睡,早上睡得倒是香。”门外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点也不小。
转头就去敲季一辰的房间门了,“快起床,我锅里下了面条,再不吃就坨了。”
季眠打开了房门,冯桂凤已经进厨房给他们盛面条了,听到动静头也不回地说,“收拾收拾过来吃面。”
季眠接过碗,“醒得早,收拾过了。”
冯桂凤眉毛一扬,“今天倒是难得啊。”
话头一转又接着说,“你弟真没谈女朋友吗?谈了你可要跟我说啊,他才多大啊就学人家搞对象!”
季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如果她说谈了,季母肯定又揪着她不放,说些姐姐的责任就是照看好弟弟,以及追问到底什么时候谈的,她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他。”
季一辰刚刚起床,满脸不爽:“我都说了昨晚是她诬陷我,你怎么还在问!”
“不问了不问了。”冯桂凤笑得讨好。
“过来吃面,过来吃面。”刚粘上凳子的屁股立马又跑进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
“这是什么啊!清汤寡水的我怎么吃?”季一辰嫌弃地说。
“今天早上起来晚了,没来得及做臊子,你就将就着吃吧。”冯桂凤说。
季眠淡淡笑了,季一辰哪里是能将就的人。
果不其然,季一辰继续说:“吃不下去,你给我点钱,我要出去买早点。”
“你姐都能吃,你怎么就不能吃了啊。”冯桂凤为难。
“给我点钱!”
“唉,钱在皮包里,你自己去拿。”
说罢,冯桂凤拿起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尝了尝,小声嘀咕:“味道还行啊。”
季眠搁下筷子,碗底见空,“我回房了。”
季一辰拿完钱,和她对视上了一眼,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示意她不要乱说。
季眠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没空参与关爱季一辰心理健康的成长计划,光学习这件事就够她头疼的了,本来打算下周六周日就去打工的计划被她拖延到了今年暑假,先把成绩提上来再去打工赚钱吧。
被季一辰惦记的五十块钱是季母给她用于新学期的资料费,季眠原本的计划是这周六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本资料书,再去看看路边的杂志摊有没有好看的书。
季眠上午把每一科的内容都粗略看了一遍,算了算时间,还是打算下午去书店一趟,看看市面上的资料都是什么样。
中午吃过饭,她就背着帆布包出门了,小区门口就是公交车站,坐二路公交车,经过六站,十八分钟左右可以到明德中学。
季眠坐在公交车上,插上MP3的耳机,缓缓闭上了眼。
“叮叮咚!明德中学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注意安全。”
季眠蓦然睁开眼,抱着帆布包,跟着人群,下了车。
周末学校附近的人很多,可能是新学期的原因,大家对学校的新鲜感还没过,季眠把附近的几家书店都逛了逛,新上的辅导资料书基本都翻了翻,感觉这学期的资料书买不买都行,她主要还是要把过去的知识补上来,这学期的内容不落下就行。
“哎!季眠。”
季眠还没来得及抬头,一个中等身材,圆脸可爱的女孩子就勾出了她的肩膀。
冯思怡兴奋地说:“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啊。”
冯思怡是她的表妹,比她低一级,是高一的新生。
季眠礼貌地笑了笑,“好巧啊。”
“嘿嘿,不巧,我是跟着帅哥进来的。”冯思怡低下头,凑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
帅哥?季眠抬起头,书架挡住了她的视线,什么也没看见。
冯思怡把她往旁边拽了拽,小声地说:“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
“我本来是出来买资料的,刚从奶茶店出来就看到了个绝世大帅逼,脸一晃就过去了,我想再看清楚一点那张帅脸,就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进了这家店,结果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季眠看到他穿着黑色帽衫,眉峰如刃,双手抄在口袋里,懒洋洋地看着货架上的饮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是不是很帅?!”
季眠无声笑了笑,是席烨好像也没那么意外,只是没想到又见到了他,轻声附和道:“很帅。”
淡淡合上正在看的辅导书,决定就买这本了,拿起准备到柜台边付款。
“哎,你要去干嘛?”冯思怡颇为紧张地拉住了她的袖子。
季眠扬了扬手里的辅导书,“付钱,资料书。”
冯思怡松开了袖子,神情有些尴尬。
几句话功夫,席烨已经做好了决定,从货架拿了瓶茉莉花茶,先一步走到了柜台。
季眠没料到,只好隔了几步在他后面等待,眼睛看着他的头发出神。
“四块钱。”
席烨从兜里掏,没掏出来,眉头一皱,拉开了背包的拉链,又没掏到。
老板的注意力已经从电视上转移了,看着眼前的男生,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
“一起付吧。”
季眠把辅导资料放在柜台前,对老板说。
席烨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干净脸庞,有点眼熟,思考间老板已经重新扫好了价格。
“一共三十二块钱。”老板眼珠子提溜转的飞快。
季眠把一张五十的钞票递了过去,站在那里等着老板的找零。
“是你?”席烨终于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