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烨知道她，隔壁班的女生。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们班男生上课间热火朝天地讨论全年级的漂亮妹子几乎都在隔壁九班了，他坐在后面睡觉，听了好几遍咬牙切齿的曹贼之恨。
八班和九班的任课老师基本上是一样的，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也就是九班的班主任，他上上学期有次翘课，好像是撞见了她被数学老师训，呆呆站在大太阳底下，听话得像个傻子一样，就好心带她翻了一次墙。
后来有次在下课的楼梯口，看见她走在前面，肤色白皙细腻，鼻尖微红，头发别在耳朵后面，白色蝴蝶发卡一晃一晃。
谢添宇捣了捣他，“诺，就是她。”
席烨没怎么看清楚她的脸，只觉得她的后脖颈真白，让他想起了家里檀木书架上明清窑里烧出来的白瓷。
他当时走神了，谢添宇还以为他知道说的是谁，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认识啊？”另一道女声插了进来。
冯思怡挤了进来，借着询问，好奇的目光粘着面前英俊的少年。
“不认识。”季眠轻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他们只说过一次话，应该算不认识吧。
老板把找的十八块钱递了过去，季眠说了句谢谢接过了钱。
席烨扬起眉毛，好歹带她翻了次墙，这么快就忘记了。
季眠没有看他，低头间擦身走了。
冯思怡跟在她后面，赶了几步，自然地挽上了她的胳膊。
“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帮他一起付钱啊？”冯思怡还是不相信。
季眠思考了一会，认真地说：“因为......他是个好人。”
冯思怡噗呲笑了出来，“没问题。”
“我就跟你说了吧，这人绝对是个大帅逼！”
......
席烨刚要喊住她的话卡在喉咙里，默默看着丝毫没意识到说话声音很大的两个人。
其实他的手机在包里，只是包的内胆破了，手机不小心滑到最外面一层了，其实她在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摸到手机的金属外框了。
本来想叫住她，把钱转她的。
席烨表情复杂，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只好把饮料放进包里，转头朝着学校体育馆走了。
“迟到了得罚钱啊席爷。”林商隔着几米远就把篮球抛给他了。
篮球在地上弹起来又跳下去，动作越来越小，篮球场上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林商旁边站的是谢添宇，他们仨约好了打球。
席烨一把捞过篮球，“急什么，出去买了瓶水。”
“真有你的。”
席烨抱着篮球，“隔壁班那个长得蛮好看的女孩子叫什么来着？”
林商不可思议地说，“你问我？”
林商是他发小，读的是私立的国际高中，林阿姨跟他妈关系极好，两人从幼儿园初中一路同校，林商门门优异，他科科成绩擦着及格线过。
中考过后，林商毫不意外地拿着优异的成绩单进了私立精英高中，席烨老妈本来想花点钱把席烨也送进去。
结果席烨欠揍的来一句：在哪睡觉不是睡觉？把江女士气得半死，给他扔进了明德高中，随便他自生自灭。
“谁问你了？”席烨把球扔回去了，无语道。
旁边的谢添宇乐呵呵地插上了话，“你说哪个？蒋可莹？”
“另一个。”
“哦！你说她呀，她叫季眠。”谢添宇挤眉弄眼，嗅出了八卦的气息。
“怎么？对人家有兴趣？”林商也来了精神。
席烨随手把包放在篮球场边上，“没兴趣，就问问。”
“呦呦呦～”谢添宇怪叫起来。
席烨抬腿踹了他一脚，动作干脆漂亮，“滚啊。”
谢添宇灵活地躲开了，“纯情小男生，喜欢人家还不承认了啊！”
林商当场笑出声来：“你可别逗他了，没谈过恋爱的小男生是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勾勾手就屁颠屁颠当狗去了。”
席烨气笑了，又是一脚，“你他妈也滚。”
林商没躲掉，崭新的裤子上留下了灰扑扑脚印，他好脾气，也不生气，笑眯眯的。
“还打不打球！”席烨满脸不爽。
“打啊打啊。”
......
公交车站牌边，女孩们肩齐着肩。
“你明天中午来吃饭吗？”冯思怡随口问。
“去你家吃饭？”季眠疑惑。
“对啊，明天我爸生日呢，你们应该要来的吧，前几天我还听见我爸给你妈打电话了，说要把你跟季一辰一起带上呢。”
“应该去吧。”季眠几乎马上就想起来了。
冯思怡的爸爸，她的舅舅五十岁的生日宴，特地在市里找了家酒店大办了一通，因为冯进勇终于在五十岁的年纪买了辆宝马i3，一手的，全新宝马，如果不开给亲戚们看看，至少有十几万都打水漂了。
冯进勇斥巨资在全市排名第二十八的豪华大酒店定好了座位，把老母亲都从乡下接来了，说是一起热闹热闹。
她舅舅人挺好的，为人仗义也十分热情，前几年他们家困难的时候，冯进勇大笔一挥就借了妹夫两万块钱，还叮嘱着不着急还，就是不知道她爸钱还了没有。
冯进勇指望着来的一大帮亲戚能捧捧他的场，让他乐呵乐呵，毕竟钱不是白花的，最近提了新车，女儿也考上了重点高中，回望村里当初跟他同辈的男人，活得一个赛一个窝囊，那真是满面春风，人生得意啊。
季眠能理解，男人至死是少年。
和冯思怡一起上了公交车，冯思怡话很多，对高年级的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滤镜，什么都很好奇，和她没话找话聊了很多，季眠倒是没多隐瞒，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冯思怡突然问，“那个蒋可莹是你们班的吗？”
季眠点了点头，“是的。”
“我听说她长得可漂亮了，我们年级都有好几个男生喜欢她。”
季眠知道蒋可莹有很多人喜欢，蒋可莹长相甜美，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性格大大咧咧，他们班外面经常有人跑来跟蒋可莹表白。
高中那时候她内向又自卑，班上除了同桌詹美跟谁都不太熟，詹美是个大喇叭，嘴就没停过，她说看见过好几次蒋可莹放学钻进了校门口等待的宾利车，据说家里很有钱。
“我跟她不太熟。”
“好可惜啊，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八卦呢。”冯思怡遗憾地说。
“啊啊啊我快到站了就先走了，明天中午见。”冯思怡看到站牌，有些着急，拿起包就冲了下去。
“拜拜。”季眠笑了笑。
她多坐了两站，回家看见季母还在客厅的沙发坐着看电视，一动不动。
季眠钻进了卧室，晚上看书的时候还听见门外隐隐约约的吵架声。
冯桂凤的细碎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哥不是那种人。”
季建民声音阴冷，“你们姓冯的，没一个好东西！当年要不是你哥骗我娶你拿了我四万块钱，我也不至于把镇上的地卖给了老李家，前几年拆迁老李家靠着那地分了大几十万。”
女人低低哭着，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
季眠顿了顿，从抽屉里翻出来耳机，塞进耳朵里，继续写作业。
第二天，季眠起床一眼就看见了她妈肿了的眼睛，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季一辰昨晚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估计没听见他们吵架，还问：“妈，你眼睛怎么了？”
冯桂凤勉强笑了笑，“眼睛睡多了，早上起来就肿了。”
季建民闷头扒饭的动作都没停，好像不关他的事一样。
“哦，那你少睡点。”季一辰说。
舅舅订的酒店距离他们家很远，季建民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季母跟在身后，神情诺诺，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季眠猜她想说打车太贵了，不如坐公交车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出租车的后座坐了三个人，非常拥挤，季一辰在口袋里偷偷给女朋友回信息，她坐在中间瞥见了，内容很肉麻。
两个人感情真好，季眠淡淡地想。
冯进勇的眼睛不是一般的尖，他们一家刚下车，她爸还在跟出租车司机扯皮能不能抹个零，舅舅那双宽厚的大手就伸了过来。
“是小眠吧？好长时间没见到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这要是在路上碰到了我都认不出了啊。”
冯桂凤点了点头，神情局促，又把季一辰推了出去，“快叫舅舅，你舅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舅舅好，舅舅生日快乐！”季一辰收起手机，顺势弯腰握住了冯进勇的手。
冯进勇眼睛一亮，“一辰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是岁月不饶人呐！”
季建民好说歹说终于让司机抹了个零头，转身脸上就挂上了热情的笑容，“大舅子过得不错嘛，人越活越年轻了。”
冯进勇满面红光，“哪里哪里。”
季眠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相互吹捧，偶尔冯进勇说到她了，季眠就点头微微一笑以示礼貌，心里对这种熟悉的场景厌烦极了。
“你来啦！”冯思怡活泼的声音从旁边跳了出来。
季眠飞快揽过冯思怡，“好久不见啊思怡。”
冯思怡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昨天不才在学校附近......”
“我和思怡先进去了。”
趁着几人还在寒暄，直接拉着冯思怡走进豪华大酒店里面了。
“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见到人多的地方就想溜。”冯思怡无情地嘲笑她。
“看着挺恶心的。”季眠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