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人后主仆二人放慢了脚步,赵甲觉得夜黑风高的,把一姑娘扔在那不太地道。“主子,怎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这姑娘会不会和魏大公子有关系?”
赵元晖沉默,两个人长得这般像确实匪夷所思。前魏夫人当年生下魏昭后身体虚弱没几天就走了,世人都知她只生了魏昭一个孩子。这么多年也没听魏家人说过有流落在外的女儿。
也许就是碰巧长得像。想起令他生厌的脸,竟然有两张,赵元晖浑身都散发着寒意。“与我们无关。”
赵元晖回到客栈一夜好眠,杜春溪窝在黑漆漆的墙根喂了一晚上蚊子。
次日梨花镇炸开了锅,路上随便两个人都在议论张员外被新娶回来的小妾弄残,后半辈子只能躺床上了。
张家小妾大多是买来的,巴不得张茂财早点死。如今人废了,谁还傻傻地留在张家,纷纷拿了银子和卖身契跑了。下人们见此有样学样,几乎一夜之间,张家被抢夺一空。
张茂财十分好色,三个儿子都不与他同住。等得到消息赶过来,张茂财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三人忙着争家产,无人顾得上去抓逃走的小妾。
恶人自有恶人磨,有此结果是张茂财咎由自取。赵元晖不予理会,吃过早饭便带人离开梨花镇。
行了半日路,赵甲凑近马车:“主子!咱们被人跟踪了。”
“去看看什么人。”
“是。”赵甲下马隐入树林。
一个时辰后赵甲归队。“主子,是梨花镇那个叫杜春溪的姑娘。”早上梨花镇人人都在议论的名字,他们自然也听到了。
跟来了?他们五人骑马坐车速度可不慢。赵元晖撩起眼皮:“怎么跟来的?”
“跑。”赵甲兴奋道:“那姑娘速度奇快,若是来场比试属下都未必追得上她。”
“哦?竟有这等本事。”赵元晖眼中带着一丝玩味,“不必惊扰,加快脚程。”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多远、跑多久。
快马加鞭赶了半日路愣是没把人甩掉。赵元晖不信邪,“明日本侯弃车骑马。”不信她两条腿能跑过四条腿。
前面的人突然加快速度,春溪腿都快跑断了,才将将跟上。这样下去不行,不等她到京城腿就得先废。她身上没多少银子,买不起马,但买得起驴啊。
这天夜里趁他们休息,春溪掏光银子买了一头毛驴。可恨的是第二天那个棒槌不坐车改骑马了。带着空车在路上跑,这不是有病吗?
那马撒开蹄子跑,驴根本追不上!小毛驴呼哧呼哧跑了半日,累得哈喇子直流,无论春溪怎么抽,它都不肯再跑。
花那么多银子买来,也不舍得用力打。知道人在京城就好,等到了京城慢慢找就是。春溪也不着急了,找了个水草茂盛的地方喂饱驴,这才慢悠悠地赶路。
小毛驴边走边啃路边的草,这畜生发现撂挑子不干后,新主人也没把它怎么着,它越发张狂起来,见着花花草草就要啃两口。
春溪用鞭子抽它背:“快走,不然宰了你吃肉。”
“呃啊~呃啊~”小毛驴发出一阵类似嘲笑声之后,速度丝毫不见快。
杜春溪无语望天,干脆趴在驴背上随便它走。小毛驴在灿灿的阳光下悠闲地吃着、走着。
快到午时一人一驴走进山谷,吃草的驴突然抬头、侧耳倾听,春溪也在驴背上直起身。野外风大,前方吹来的风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血腥味。
小毛驴有些烦躁,踏着蹄子不肯往前走。春溪把它拴在一颗树上,她爬上一侧山头,沿着山顶悄悄往前走。
走了大约有半里地,就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春溪又往前走了一段,扒开杂草矮树这才看清低下有人在打抖。
哎?怎么是他们?她追不上的棒槌正被一群人围攻。那个棒槌一连砍了几个黑衣人。不过他们总共才五个人,黑衣蒙面的明显人多,即便死了几个也还是前仆后继。
黑衣人目的明确,拖住另外四人,剩下的全部围攻一人。看来这些人要杀的是他。那棒槌的模样很狼狈,衣服划出好几道口子,身上的血也不知是谁的。他们被困在这时间应该不短了,不然她骑驴可追不上。
赵元晖杀了一个黑衣人,来不及缓口气立刻又有人补上。他暗道失算了,这条路他走过多次。此次回京只想快去快回,所以只带了随身护卫四人。
什么人要杀他?
春溪在上头看了会儿热闹,觉得棒槌那头再拖下去有些悬。打架打不过怎么办?上策是跑,跑不掉那就来阴的,总之不能让自己吃亏。这可是爹娘从小耳提面命念叨到她长大。
春溪摸了摸腰间的小皮包,都是爹娘给她保命的好东西,心疼但她还想靠那棒槌找爹娘呢,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她又往上走了一段。找到合适位置后,先把自己的口鼻掩住,然后拿出一包药粉,趁着一股劲风对着厮杀人群一扬手。
无色无味的药粉无声无息地飘开,片刻后“噗通噗通”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纷纷倒地。赵元晖只觉身体发软,使不上力气。
倒在地上的赵侯爷望向山谷上的方寸天空,大朵白云快速飘过,他心想上头的风也这么大?云飘这么快。
不知自己会成为谁的刀下鬼?死前看一眼蓝天白云也是好的。赵元晖等人给他最后一击,可迟迟不见动静。正疑惑呢,头上伸过来一个脑袋。
“喂~,还活着吗?”
赵元晖:“……”脸上满是惊愕。
脑袋的主人蒙着帕子,她自以为遮得很好,但这张脸赵元晖可记得太清楚了,尤其是这双澄澈的眸子与那人冷漠的双眼重叠。竟让他有些恍惚。
一片枯叶飘飘忽忽落到赵侯爷的脸上,蒙脸大侠贴心地替他拿掉树叶。
赵元晖:“……”这张脸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杜春溪!”
春溪赶紧去摸脸,哎?蒙着啊,他怎么认出自己的?灵动的眼珠左右乱转。“你认错人了。”
赵元晖:“……”
说完春溪转身想溜,赵元晖一把扯住她的裤腿。春溪拽了拽没拽动,她又不好一脚把人踢开,好不容易救下来,万一踢死了咋办。
就在她犹豫之际,就听地上的男人幽幽开口:“我可以带你去京城,见你要找的人。”赵元晖很想看看魏昭看见自己女装模样是什么表情。
春溪立马接话:“棒槌你要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
“……”赵元晖咬牙:“我赵元晖从不骗人。”
春溪扯掉脸上的布巾,名字都让人叫出来了,也没必要蒙着了。“原来你叫赵元晖呀。”知道名字就不叫他棒槌了。
赵元晖怔了一下,有谁不知道他定国侯赵元晖的名字吗?“你不认识我?”
春溪眨眨眼,“认识啊,你叫赵元晖,今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赵元晖:“……”谁跟你是自己人。
穷乡僻壤不知世事的野丫头不知定国侯是何许人也不奇怪。
“你把……”赵元晖刚想让杜春溪把他扶起来,没有解药他可以用内力把迷药排出体外。话没说完就见这姑娘水灵灵地拿出一个葫芦瓷瓶,打开后在他鼻子下晃了两下。
一股清凉香气钻入鼻孔,赵元晖用力吸了吸,很快手脚便能动了。坐起身的赵侯爷脑袋有些懵。其余四人闻过药后也从瘫软状态缓过来。
“迷药是你下的?”赵元晖的目光如刺般射来。
“对啊。”春溪浑然不觉,“你们就快被灭了,打不过只能迷晕。”
赵甲气道:“那你倒是说一声啊,下药哪有把自己人药倒地?”
“你是不是傻?”春溪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若说了,坏人不也听见了?还有刚才我和你可不是自己人,你们让我追得好苦呢。”
赵甲张张嘴,一句反驳的话说不出来。
孙何、李丁、刘志忍笑先后从地上爬起来,他们三个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但都无大碍。三人虽未见过这姑娘,但这两日主子为了躲她马车都不坐了。
赵元晖勾了勾嘴角,虽憨但不傻。带着她上路,或许不会无聊。
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笑容,春溪眉眼弯弯:“你笑起来还挺好看。”
赵元晖嘴角立马耷下来。
“哎?怎么不笑了,你该多笑笑。”春溪慢慢靠近,想看他再笑一下。
赵元晖推开凑到眼前的脑袋:“聒噪。”
春溪撇撇嘴,“我去接大灰,你们等会儿我啊,不能先走,骗人是小狗。”说完一溜烟往来时路跑去。
赵甲问:“大灰是谁啊?”
风中传来一句:“我坐骑。”
等她把小毛驴牵过来,赵元晖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毛驴没有马腿高,偏偏取了个“大”字。
“这就是你坐骑?驴?”赵甲的表情一言难尽。
“驴怎么了?”春溪不服,“六两银子买的。”
“这破驴值六两?”赵甲无奈至极,“你不识数啊?谁会花六两银子买头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