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去喝了酒,林玄宁直到夜半三更才返回秋光轩,这时他才记起来答应了姬子玉要回来吃他的花蜜。
害,他又不是没放过别人鸽子。
他索性躲进秋光轩的主卧省得姬子玉早上从藏书阁回来叨叨他。
一觉睡到中午,林玄宁才转醒,他认错的话都想了一大堆。可是刚刚却没等到姬子玉回来反而是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张昭。
“怎么啦昭昭?王左钦拉肚子出丑被爆出来了?”林玄宁还穿着里衣正慢条斯理的扣扣子,两只脚在床外摇摇晃晃。
见张昭不回声,他便抬头看。张昭脸色苍白满脸汗珠,他病情未好平时是万万不能这样到处乱跑的。
林玄宁对着这张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听见张昭颤抖而死板的声音。
“二玄,王左钦死了。”
死了?王左钦?怎么死的?怎么会死?林玄宁只感觉脑袋被重重锤了一拳打得他直发懵。他企图张口却发现自己嘴巴里面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人是凌晨他的跟班简崇明发现的,死在茅厕里面,一把剑从喉咙刺穿到背出来。死不瞑目。”张昭口中苦涩,他自认自己讨厌王左钦,可是这种死法未免太过残忍丢脸。
“凶…凶手……”
“还没找到,今早上王三响就带人已经把百鲜楼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了。”张昭抓住他的手就开始给他收拾行李包裹
“事不宜迟,你昨天也去百鲜楼给他下了药,他们绝对会找到你头上。你得赶紧收拾回江潮宗。”
张昭顿感心慌“依我看,王三响对他儿子简直是发疯了,根本不管对错的。”
林玄宁此刻只觉得这世界荒谬,好像不是真的,呆愣愣看着张昭把他的行李左拿右拿却一句话问不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把包裹放下来,只匆忙拿上自己常用的一个小包袱就作势要跑:“昭昭,来不及收拾了,我现在就走,你马上找我哥……”
王左钦这事儿闹大发了,学宫肯定会被问责施压,只有让江潮宗来人出面才可能有挽回的可能性。
“你走不了了。”他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抬头,门外进来一对青年掌教。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颧骨高高的凸起,手拿浮尘,左边的那位面色温和而右边的那位却是一张冰块脸。
只见右边那位轻轻一抬手,林玄宁和张昭两人都被束缚起来,瞬间动弹不得。
林玄宁认得他们,学宫主掌教清风道人名下只有两个副掌教:冯认信和冯认礼,他们是双胞胎。自幼修行便在一处,跟随主掌教于学宫隐居,一个主管戒律堂,一个主管外联。
看来那个冰块脸就是主管戒律堂的冯认礼了。
这回学宫弟子死亡自己八成要落在这位手上,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被连带着一起被审问,昭昭和停子还好,有千机谷和江潮宗背后撑腰,关键是姬子玉……
林玄宁难得紧张的握紧双手,故作镇定道:“两位掌教这是想干什么?弟子不知。”
“不知?”冯认礼哼了一声:“等下了水牢我看你到底知不知!”
他这话刚出,张昭就跟点了炮仗一样,这地下水牢是学宫早就被禁用的监狱,他们家二玄从小娇生惯养这怎么能去得?
当即大喊道“学宫这是什么意思,事情真相尚未查明白!当我们江潮宗是死人不成?”
冯认信倒是脾气好,按下他弟弟马上发怒的表情解释道:“这次事情闹得太大,实在是……”
“哥哥!”冯认礼拍了自己哥哥一把“你何必与这些弟子多费口舌,据我所知你们江潮宗的大师兄林玄明最近出发去西北了吧……”
冯认信只能叹口气止住弟弟的话头,对林玄宁侧身道:“请吧,我也不想绑着你去。”
林玄宁只能摁下心思对着张昭使了个眼色,既然已经抓了他去地牢,那就说明已经查出来的是泻药之事。
学宫弟子之间的打闹问题倒还好,他是江潮宗的小师叔,主掌教不可能不保他。
林玄宁前脚刚走,周停和姬子玉就匆匆赶到。他们俩是在藏书阁遇上的,得知事态便时刻不停的赶过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居然被冯认礼定住了。”周停皱眉“这种术法我不会解。”
“我来。”姬子玉侧身闪过一剑,挑破禁制。他显然内心并不平静,说话还带着微微的喘气“他人呢?”
“被掌教带走了,在地牢。”张昭心急如焚“我马上写信给我爹让他过来,二玄绝不会出事的。”
“靠。”周停暗骂一句“实在不行我就去劫狱算了,王左钦死了,抓二玄一个下泻药的干什么。”
“你冷静,这种时候我们不能再添乱了。”姬子玉抓住他的肩膀,林玄明目前已经出发去西北,林渔还在闭关,而张端作为江潮宗宗主要镇守宗内,一时半会赶不到。解不了燃眉之急。
“这件事情太过蹊跷,且不说别的,就谁会费那么大功夫大张旗鼓的要杀王左钦一个纨绔子弟呢?”
张昭急的抓耳挠腮,反正他是不动脑派的:“也许是寻仇?王家的对家派人寻仇?”
姬子玉点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是既然两个副掌教已经下场了,那么主掌教也已经下场了,我们免不了要从主掌教那里入手。”
“你说,有谁会那么大张旗鼓的杀王左钦这么个纨绔子弟呢?”
学宫主殿,清风道人抿了口茶水,他已经暮年,面容却依旧是年轻人一样的风雅清俊,他几乎将自己毕生都献给了学宫。到晚年居然有这等事发生。
“依我看,那林玄宁自幼纨绔,被人蛊惑激情杀人也未可知。”冯认礼上前“我等已经将他押入地牢,只代审问。”
清风道人抿唇并不搭话,手指沾了茶水轻轻打转,良久他开口道:“认礼已经讲了,认信呢?你有什么看法。”
冯认信走上前来神情恭敬:“先生,认信愚钝。虽然王家逼得紧但是不可草率下结论。”
“哦?”
“林玄宁虽然嚣张顽劣但还是少年心性,虽然与王左钦有口角发生,但并不至于下如此恶毒的狠手。”
王左钦被发现时在厕所里,裤子尚未提上去喉咙却被剑刺了个贯穿,秽物鲜血流了满地场景可怖,非一个少年人可作为。
“况且泻药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明数次,那不过是普通的泻药而已。加上林玄宁是江潮宗的小师叔…这层关系只怕……”
“哈哈哈哈”清风道人不知被他那句话说笑了,摇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这其中缘故,只是王家独子已经惨死,学宫和凶手都必须给王家有个交代。”
他直起身,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至腰间,眉如远山,唇色淡然,冯认信和冯认礼连忙给他让出来条道路,只听见他温润如玉的声音道
“我也要退休了…我记得与王左钦结仇的学宫弟子还有几个吧?”
冯认信瞪大了眼睛:“您是说…”
清风道人笑笑:“茶水要凉了,替我收了吧…”
八仙桌旁,清风道人坐过的椅子尚有余温。茶水已经被喝进杯中只剩微微茶渍,冯认礼起身收拾茶具,抬起茶杯却缓缓顿住了。冯认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茶杯下用茶水写就的字迹清晰可见,只有一个字———姬
片刻,叹息落下盖过字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