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曲知夏哼着歌走进茶水间，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她轻轻拉开丝带，包装盒自动脱落，露出本体——海盐青柠舒芙蕾。
身后传来脚步，曲知夏没回头，虔诚地将勺子送入嘴中。
奶油清香爽口，面包体松软轻盈。
好吃！
曲知夏立马把那家店铺点进收藏夹——她通常只对这种事上心。
余光瞥到张曼雅在一边接水，下一秒，曲知夏就听见提问。
“知夏，你和柳总监认识啊？”
“嗯……嗯。”曲知夏含糊道。
酒吧那次，也算认识了吧。
张曼雅来劲了，又问：“你和柳总监……什么关系呀？”
关系？
她不是柳安潼的下属吗？
曲知夏匪夷所思。
不明显吗？？
难不成她和柳安潼还能有别的什么关系？
“就……没关系啊。”曲知夏一脸无辜。
张曼雅露出个“你不老实”的表情，打开某条微博。
“呶。”张曼雅示意她看。
作为自媒体博主，曲知夏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数据。
点赞1w，转发300+，评论……
“啊啊啊啊啊啊啊御姐配甜妹磕死我了！！”
“好甜啊，看着好会亲……”
“我要看她们做！！”
什么乱七八糟的。
曲知夏脸热，注意力又转移到那条微博。
明显是抓拍，对焦都没对上。
但拍得意外好。
几乎全黑的画面里，一红一黑占据画面中央，姿势亲昵，头靠得很近，像是在接吻。
她的发丝散落，正好遮住动作，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暧昧。
……
“其实……”曲知夏顶着张纯善脸，说出来的话吓死人。
“我之前在酒吧搭讪过柳安潼。”
“哈？？？”张曼雅手一抖，水杯里的水都溅出来了，“你，你喜欢她啊？”
“不是啦！”
“我当时喝醉了，不过……”曲知夏很诚实，“我确实喜欢她的脸。”
“哦……”张曼雅倒也能理解。
AZUL的官方账号由市场部运营。两周一更新，内容大多关于行业动态资讯、公司动态文化以及项目成果展示。
像这种专业性知识视频，向来是没有什么热度的。
唯独最近几期——也就是柳安潼参与的几期。
“也不知道被转发到哪儿了。”张曼雅笑：“市场部的人看到私信99+还以为咱们公司要晋升世界500强了。”
“结果全是‘可以要一下这个姐姐的v吗’‘这个姐姐有个人账号吗？’‘求姐姐的联系方式，想向姐姐学习。’”
张曼雅学得绘声绘色，曲知夏被逗笑。
她把剩下的舒芙蕾塞进冰箱，张曼雅“诶”一声，顺手替她贴上姓名贴。
“当心被保洁丢了。”张曼雅叮嘱。
“啊，谢谢小曼姐。”
两人走出茶水间，路过总监办公室的玻璃幕墙。
曲知夏的视线和柳安潼短暂交错，嘴角弧度没来得及收回，她就这么笑吟吟地和柳安潼打了个照面。
^
上周曲知夏请假的这几天，张曼雅接到了新项目。
“谢钰。”张曼雅打开文件夹，简洁道：“海庆市著名小提琴家、作曲家。”
“这次的合作内容有关于她的音乐培训工作室。”
“工作室名为Chord Music Gallery，位于郊区，依山傍水。”
张曼雅划出重点，“甲方要求制作一套定制化VIS（视觉识别系统），为期一个月，即于11月15日前提交甲方终审。”
曲知夏心不在焉，一遇到正事脑子里就像塞了两团棉花，开启自动屏蔽。
“啧。”张曼雅翻看柳安潼移交给她的客户信息，不禁皱眉，“知夏，你这周六有空吧？”
曲知夏点头，“有的。”
“这个甲方蛮难搞，约我们周六吃饭当面沟通需求。这样吧，知夏，你先准备起来。”
“哈？”曲知夏指了下自己，黑白分明的眼写满不可思议，“我吗？”
“是不是有点难……”
本来这项目应当由柳总监接手，毕竟音廊最初的空间规划都是柳总监负责。
合作很完美，甲方很满意——这也是谢钰再次主动递来邀约的原因。
临时转给她也就算了，可柳总监偏偏指名让曲知夏担任主设计师。
按照以往惯例，实习生一般都只做基础工作。收集收集资料啦，做些市场调研啦，最多协助做些简单排版。
哪有直接让人上任的？
柳总监未免对曲知夏太严苛。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中午，作为上周临阵逃脱的亏欠感，曲知夏主动提出要请张曼雅吃饭。
张曼雅拒绝：“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曲知夏又撒娇说不行，她麻烦小曼姐好多，应该请的。
两人拉拉扯扯走向电梯，聊笑声在看见柳安潼后倏地停了。
柳安潼背对着她们，蓝条纹衬衫配及腿长裙，比平时更显一丝优雅。
三个人一前两后站着，距离近了，曲知夏又能闻到柳安潼身上的香。
淡淡的，淡淡的，像小飞蚁似的往她鼻子里钻。
开屏孔雀，曲知夏刻薄地评价道。
她思绪乱飘，想柳安潼每天都要喷不一样的香水搭配不同套的衣服，肯定和她一样是个月光族。
“柳总监也去吃饭啊。”张曼雅率先开口，很客气地问了一句废话。
“嗯。”柳安潼微微侧头回应，又很快转回去，语气依旧疏离。
曲知夏默默地做背景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楼层显示器。
“2”
“1”
……不动了。
电梯久久停留在“1”。
“哈哈，这电梯真慢啊。”张曼雅讪笑，看了一眼曲知夏，暗示她快接话别让场面变得更死寂。
曲知夏呵呵一笑，一边在心里怒嚎这死电梯等谁呢这么慢，一边敷衍道：“哈哈，这电梯真慢啊！”
“哈哈，柳总监你去哪吃啊？”张曼雅自知曲知夏靠不上，强撑着继续。
“没想好。”柳安潼惜字如金。
“那一起呗！”张曼雅脱口而出。
……
柳安潼没说话了。
一秒、两秒……
曲知夏无声尖叫，第六感腾地升起一股寒意，她心想不会吧不会吧柳安潼你不会吧！
“叮——”
电梯门打开。
柳安潼站定，缓缓转身，漂亮的眼睛在曲知夏抗拒的脸上晃呀晃。
“好啊。”
^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莫过于和上司一起共进午餐，尤其还是和柳安潼。
张曼雅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小饭馆，迟疑道：“要不换一家？”
“不用。”柳安潼率先走进去。
小饭馆开在居民区，几代人接力，泛黄油腻的塑料门帘足以证明其历史。
柳安潼轻挑门帘，指尖霎时沾上一抹厚重，她轻轻摩挲，涌上一股熟悉的、久违的安全感。
此时正值高峰期，店内的几张方桌承载了太多，狭窄的过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大妈们豪爽的传菜声夹杂着食客不小心碰到彼此的“抱歉”，前台小女孩的声音泯然于此。
“小姐姐！”小女孩拍拍桌子，“你们要吃什么呀？”
“我们还是换一家吧！”张曼雅看看柳安潼整洁的衬衫，又看看曲知夏清爽的头发，心想她选的这地不合适。
“不要换嘛！”曲知夏目光紧盯一盘热气腾腾的沙律牛排，语气急切：“小曼姐我要吃那个！我好久没吃了！”
“不用。”柳安潼紧接着说。
好吧，张曼雅一对二。
三人坐到靠墙的一张空桌，曲知夏和张曼雅面对面，柳安潼坐在外侧。
桌上的残渣还没收拾，大妈急急忙忙收拾，抹布来回一擦就算完事。
这……张曼雅看了眼曲知夏，又看了眼柳安潼。
前者把包一丢，急着点菜，后者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拿出消毒湿巾。
前台小女孩迈着碎步走来，递来一张纸质菜单。
点菜时，张曼雅问曲知夏，曲知夏说她只要沙律牛排。张曼雅又问柳安潼，柳安潼说都行。
张曼雅无语，两个极端都给她碰上了。
柳安潼起身要了开水，不紧不慢地烫餐具。
张曼雅看得头皮发麻，说：“柳总监，我来吧。”
柳安潼刚刚烫完一套，她随手推到曲知夏面前，看着余下两套，她说：“那你来吧。”
张曼雅：……
好不容易等菜上齐了，曲知夏却说：“等一下。”
等什么呢？
等相机先吃。
曲知夏左拍右拍，又是构图又是灯光又是角度。哗哗哗拍了几十张才收敛地说不好意思呀。
饭桌上曲知夏的嘴简直闲不住，张曼雅也随她一起聊。
柳安潼一言不发地吃饭，目光始终停在后厨那半开的门后。
盘发女人半蹲，任由小女孩拿纸擦她额角的汗，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是吵闹饭馆里静谧的温情。
“妈妈，你累吗？”
“有你在妈妈就不累。”
隔了几个人，耳边还有曲知夏叽叽喳喳，可她分明听清了。
柳安潼恍惚地看着这一幕，像是置身于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