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五分，港式茶餐厅的玻璃窗上还挂着晨露。
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街的树影，在木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李梵星坐在靠窗的位置，右手手腕上缠着崭新的绷带。
“疼吗？”
“不疼。”
“别碰水。”
“好的，夏医生。”
简单的对话后，夏琰就再没多说一个字。
此刻她正翻阅着菜单，修长的手指在纸页间滑动，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李梵星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表盘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点单。”夏琰突然开口，声音像她腕表一样清冷。
她将菜单推到桌子中央，动作干脆利落。
李梵星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接，却在抬手的瞬间皱了皱眉。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宽松的卫衣，袖口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蹭到了伤口。
“你点就好。”他小声说，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夏琰的目光在他右手上停留了一瞬，抬手示意服务员：“虾饺、烧卖、叉烧包、流沙包，一壶普洱。”
她顿了顿，“再加份凤爪。”
服务员很快上齐了菜品。
热气腾腾的蒸笼在晨光中氤氲出诱人的香气，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粉嫩的虾仁。
李梵星盯着那笼虾饺，左手笨拙地摆弄着筷子。
“用勺子。”夏琰突然开口，将瓷勺推到他面前。
李梵星耳尖一热，乖乖接过勺子。
他舀起一颗虾饺，却在运送途中不小心掉回了蒸笼里，溅起几滴汤汁。
“对、对不起...”他慌乱地抬头，正对上夏琰平静的目光。
夏琰没说话，只是用筷子夹起自己面前的叉烧包，轻轻咬了一口。
薄唇沾上少许酱汁，她用餐巾轻轻拭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李梵星咬了咬下唇，再次尝试。
这次他成功将虾饺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的瞬间，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好鲜...”
“嗯。”夏琰应了一声，给他倒了杯茶，“慢点吃。”
两人安静地用着早茶。
阳光渐渐变得强烈，透过玻璃窗在李梵星粉色的发梢上跳跃。
他柔软的刘海自然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很乖巧。
“夏医生...”李梵星突然小声开口，“您经常来这家店吗？”
“嗯。”
“一个人来吗？”
夏琰抬眸看他一眼：“有时候。”
李梵星抿了抿唇，低头戳开流沙包，金黄的馅料缓缓流出。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哟，这不是夏医生吗？”
夏琰转头，李梵星也跟着抬头——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桌边，穿着机车夹克和修身牛仔裤，红色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夏琰椅背上，整个人散发着张扬的气场。
“徐七。”夏琰点头示意。
徐七的目光在李梵星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玩味的笑：“难得啊，夏医生居然带人来吃早茶？”
“患者。”夏琰语气平淡，“例行随访。”
“哦？”徐七拉长音调，目光落在李梵星缠着绷带的手腕上，“这么漂亮的患者？”
李梵星的脸“唰”地红了，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碟子上。
夏琰皱眉：“徐七。”
“开个玩笑嘛。”徐七笑着举手投降，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李梵星两眼，“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李梵星。”
“李梵星？”徐七眼睛一亮，“‘赤焰破晓’乐队的主唱？”
李梵星惊讶地睁大眼睛：“您知道我们乐队？”
“当然！上次在大学城听过你们演出。”徐七爽朗地笑道，“那首《破晓》写得不错，就是——”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的手腕，“主唱状态不太稳？”
李梵星的手指微微一颤，下意识用左手盖住了绷带。
夏琰放下筷子，声音微冷：“徐七。”
“好好好，我闭嘴。”徐七做了个封口的手势，拍了拍夏琰的肩，“下周赛道日，来不来？”
“看情况。”
“啧，还是这么冷淡。”徐七转向李梵星，眨眨眼，“小朋友，下次演出记得通知我啊。”
说完，她潇洒地挥挥手离开了。
李梵星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夏医生，您的朋友是赛车手？”
“嗯。”
“好酷...”李梵星眼睛亮晶晶的，“您也会赛车吗？”
“偶尔。”
“那...”他鼓起勇气，“下次能带我去看吗？”
夏琰抬眸，眼神平静而疏离：“李梵星。”
“...啊？”
“专心吃饭。”
李梵星一噎，乖乖低头继续吃烧卖。
夏琰看着他的发顶上的翘毛，眼神微微松动。
茶过三巡，桌上的点心已经所剩无几，夏琰看了眼腕表：“还要加什么？”
李梵星摇摇头：“我吃饱了。”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夏医生，您今天...为什么要请我吃早茶？”
夏琰放下茶杯：“例行随访。”
“哦...”李梵星低下头，粉色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谢谢您的早餐。”
夏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昨天发的照片。”
李梵星浑身一僵。
“以后不要再发那种内容。”夏琰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是医患关系，仅此而已。”
李梵星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发白：“...我知道了。”
“按时吃药，下周复诊。”
“好～”
“别再伤害自己。”
李梵星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夏琰起身结账，背影挺拔如松。
李梵星望着她走向收银台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离开餐厅时，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李梵星跟在夏琰身后半步，看着她米色风衣的下摆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夏医生！”他突然喊道。
夏琰转身，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道金边。
“我...我下周会准时来的。”李梵星努力扬起一个笑容，“谢谢您...谢谢您今天的一切。”
夏琰静静看了他几秒，轻轻点头：“嗯。”
她转身走向停车场，步伐稳健而坚定。
李梵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转角处。
阳光温暖地洒在他身上，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右手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条永远无法跨越的界限。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这样就够了，至少今天，她为他打破了惯例。至少此刻，阳光依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