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的一句你完全可以这么做让哈利的眼泪流得更凶。他锁住老人的蓝眼睛，渴望在里头看到些责备与失望，好让自己能够好受一些。但是没有。有的只是无底洞般的心痛和针一般扎着他的爱怜。

    “DO NOT LOOK AT ME LIKE THIS!”哈利疯了般吼着。接着一连串语速极快极混乱的嘶吼从他嘴里喷洒而出。没有一句能让人听懂的，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压抑到极点的爆发。

    邓布利多一个人难以压制住疯狂想要挣脱的青年，但是他又不想使用禁锢咒，于是老人将求助的眼神投向秦彻与奥兰多。

    秦彻见状抬了抬手，铁链一般粗的红色能量如同巨蟒蜿蜒，很快将男孩从头到尾捆了个遍。这下哈利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奥兰多嗔怪地看了秦彻一眼，见他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便准备自己动手给哈利解开，被邓布利多制止：“不用，这样反而好一点。我只是自己没办法再下手。”说着向秦彻点头表示感谢。

    秦彻可不在乎这个刚认识的老人和哭得没停的小鬼到底有什么恩怨纠葛，他仔细感受自己力量在男孩身上传来的反馈，勾起嘴角，贴着奥兰多的耳朵轻声道：“别多管闲事，看着就好。”随后靠向沙发背，好整以暇地翘起腿。

    女孩见状，思索不消片刻便试着调动自己的力量去探测那锁链，眼里逐渐升起一些担忧，不动声色地准备一察觉不对劲就强行切断秦彻的能力链路。

    “瞎操心。”秦彻有些不满自己的伴侣为他人撑腰的行为，假模假样的抱怨换来奥兰多在腰侧重重一拧：“我这可是在为你操心，不知收敛的家伙。”

    很快，哈利身上的变化就引起了四个人的注意。原本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而他身上的锁链也随着男孩身型的变化调整，依旧紧紧捆着他。

    邓布利多惊疑不定地看向秦彻，微动的右手下一秒便被奥兰多用魔力捆住。女孩眯着眼感受邓布利多与哈利身上不同的链路，心下了然，嘴上安抚道：“放心阿不思，不会有事的。”

    沙发上的哈利在缩到大概4、5岁的样子便停止了变化。二人最后又感受了一番差别后，一齐收回捆在两人身上的魔力。

    “我想，我们还是都坦诚一点。”秦彻一手把玩着从桌上捞来的镶着红宝石的精美银器，尾巴尖上还挂着一只，试图塞到奥兰多的怀里，结果被女孩用双手镇压。秦彻没管失去自由的尾巴，悠悠错开同邓布利多对视的眼睛道：“这可比你瞪着我的眼睛试图翻阅我的脑子来得方便多了。”

    喔，我可真对魔抗高的生物喜欢不来。邓布利多这么想着，锐利的蓝眼睛刺向秦彻：“最好是这样，龙先生。”

    “当然。”秦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可以像刚才那个男孩做的那样给你我的记忆，作为交换，我们也要知道刚才你看到了什么。”

    “加上我的，阿不思。”女孩抱着尾巴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眼神又好似不经意地撇向哈利手上不容忽视的花纹，“我想，或许你的记忆可以作为我这一份的交换？”

    忠诚的坦诚，残酷的坦诚，无法回头的坦诚。他们能否握住这根异世界来客递来的橄榄枝而不将整个巫师界拖入深渊？当自己处在天平之上时，无论怎样它都是不会平衡的。邓布利多心里叹息着，尝试再次加码：“前提是我和哈利——那个男孩叫哈利·波特，请原谅我的疏忽——能够先看你们的记忆。”

    “——可以。我一向愿意为了互利的交易做出适当的让步。”秦彻对于这样的提议并不意外，“但是我想我也可以有一个前提？”他随手把银器放回桌子上：“在我这里，坦诚意味着毫无保留。”

    “当然——当然。”邓布利多几乎是叹息着回答，然后上前将魔杖尖凑近秦彻的太阳穴，缓慢地扯出一条银白色的丝线甩入冥想盆中，随后又对奥兰多进行了重复的操作。

    说实话，对魔抗高的生物摄神取念真是极其耗费精力。邓布利多垂下手臂，疲惫地坐回椅子上，喃喃道：“原谅我这个老人吧！”随后对哈利示意，让他先去观看这两段记忆。

    哈利有些犹豫地走向冥想盆。他并不想这么做，这意味着他将再一次被自己一知半解的力量裹挟着奔向没有尽头的道路——一条和他设想中完全不同的道路。但是现实由不得他选择，莫名其妙变回五岁的身体，手背上明显和面前奇怪的两人有联系的花纹，他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场三强争霸赛的结尾。愤怒、无力、迷茫席卷他，除了跌跌撞撞被周围人扯着在迷雾里行进外别无他法。

    好吧，就让他看看这两位——啊哈哈，龙先生和龙小姐——的记忆，哈利腹诽着站在阿不思为他贴心变出来的小板凳上把头埋进盆里。

    这一次明显比邓布利多的那次漫长多了。等到哈利终于把头抬起来时，他因为信息过载而凌乱的大脑下意识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秦彻和面带微笑的奥兰多，震惊地感叹道：“梅林啊，真的是龙！”

    奥兰多被小男孩不加掩饰的不可思议逗乐了，在秦彻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秦彻转动脑袋躲避她新生的、柔韧而短的小龙角：“别乱动，小心你脆弱的角。”然后轻嗤男孩白痴一般的发言：“这就是你看完我们所有记忆后想说的？”

    哈利对他的嘲讽发出极大的抗议声。知晓对方的一切之后，男孩那点本就还未生根发芽的警

    惕更是无影无踪，等到四人彻底知根知底后，校长室令人窒息的空气终于再一次流动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说得上是这个世界最了解彼此的人了。”奥兰多飞速消化着接收到的记忆，思索着说道，“在我的理解下，这意味着我们可以成为无所不言的朋友？永不背叛的那一种？”

    邓布利多闻言点头表示赞同，很明显也在消化新获得的记忆。但是下一秒女孩话语里过于明显的八卦之情就迫使他脱离思考的宇宙。

    “天啊！快告诉我你和格林德沃现在还保持着联系？”奥兰多捧着心口凑近银胡子老人，红宝石眼睛里闪烁着心痛的光芒。

    要邓布利多来说，他根本不敢相信一个少女能对他露出这样怜惜的眼神，他忍不住发出了和秦彻一样的疑问：“孩子，这就是你看完我的记忆后想问的？”

    “当然不止这一个，但显然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奥兰多加重了发音试图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一把拉过老人的手轻柔地包裹住，那上面还没有蔓延令人绝望的黑色，“阿不思，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已经足够伟大，为这个世界做得足够多了？”

    邓布利多用左手覆在奥兰多紧握他的双手上：“很多人都这么和我说过，孩子。但有时候你很难做出改变，特别是在我这样的年纪。我注定是要在这条名为赎与罪的道路上走下去的，永远。”而对我而言，赎罪的可能性永远为零，人死不能复生，我只能祈求将来自己的死亡可以为这一切画上终点。

    奥兰多读懂了邓布利多未尽的话语，明白这个老人并不打算放过自己，但这并不代表另外一个当事人也是这么想。被秦彻养得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魔女暗自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座高塔，嘴上揭过了这个话题：“好吧，阿不思，我们不谈这个了。先来看看我和小哈利的问题。”

    女孩不顾哈利的抗议把小男孩抱到自己腿上好让秦彻坐过来。一大一小两只手并排摆在邓布利多与秦彻的面前：“教廷的印记，用来标记死刑犯。如果只是我有也不足以惊诧，但现在哈利也有，我们就不得不考虑地更深一点。”

    “现在比较保守的猜想是我们和小鬼找到的古魔法阵都是同一个的残缺版，区别在于我和奥兰多把法阵补全了，而他——我可不指望他有这个本事。接着由于同源魔法——我记得你的魔杖芯是凤凰羽毛？”秦彻接过话头，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纹，又看了眼奥兰多怀里的小孩，目光里带了点隐隐的嫌弃，“我们的法阵被前所未有地跨越时空连接在一起——完整的掌控着残缺的那个，而跟随奥兰多来的印记也因为同源魔法而把你标记了。说实话，你应该感谢你病急乱投医的魔阵正好能够唤醒奥兰多身上的那一个，从而阴差阳错把你召唤到这里来，而不是在宇宙某一个角落当太空垃圾。”

    “嘿！我被连累打上了死刑犯的标记还要对你们说谢谢？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龙！”哈利被秦彻一连串的嘲讽打击地体无完肤，在奥兰多怀里发出抗议，瘦得和三岁一样的男孩发起火来像大小适中却妄图对人类发起攻击的抱枕，毛茸茸的下场就是被无视。

    “实际上，我是你见过最讲道理的龙。你还见过哪条龙愿意对你说人话而不是一脚把你踩死？”秦彻懒洋洋地卷起尾巴搔了搔有点痒的下巴，嘲讽道。

    这点确实无法反驳，哈利明智地选择把话题拉回来：“但是你们已经逃脱了那个星球，那么这个标记应该也没有什么作用？”哈利想着记忆最后星球爆炸的场景，尝试开个玩笑，“除非他们变成灰也要膈应你们这对恶棍情侣。”

    看着沉默的三个人，哈利有点尴尬地耸了耸肩，失败的笑话。

    “哈利，有一点你应该要注意到。”邓布利多严肃地看向他，“我记忆中这个时期的汤姆和你所认识的有很大不同。”

    是这样吗？哈利瞪着眼睛，脑子里飞速把邓布利多的记忆又过了一遍。梅林啊确实是这样！这下伪小孩彻底绝望地捂住脸。

    一个全新的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全新的挑战、全新的计划、全新的危险、以及他可能根本没有用的记忆。

    他机械性地重复回忆着那些记忆，慢慢发现有什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哈利带着疑惑看向邓布利多：“先生，你记忆里的汤姆好像......”男孩绞尽脑汁也很难得出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邓布利多记忆里的家伙。

    “没错。”邓布利多肯定了哈利的发现，“你记忆里的汤姆远比如今的他更黑暗、更偏激、更邪恶，更危险的同时弱点也更明显。现在的汤姆更像是一个政客，虽然所主张的在我看来依旧偏激，但不失一类利益集团的领导者的风度与气度。相应的，这个汤姆目前来看没有那么明显的弱点。”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再选择制作魂器？”哈利不太敢相信这个结论，他认为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伏地魔都不会放弃对于永生的追求。

    “不，不不。”邓布利多迅速否认了哈利的疑惑，“实际上，求学期间的汤姆给我的感觉和你记忆里的别无二致——”老人拉长了语调，眼神转向秦彻与奥兰多两人。

    “或许，我们需要考虑一些别的介入因素？”

    迎着老人与男孩的目光，奥兰多开口道：“之前秦彻——当然也可以称他为赛勒斯——所说的那种猜测是在只有我们和哈利两组变量下的。现在既然多了汤姆这个因素，那么我想有一些细节需要改动。”少女伸手拿过桌上的一卷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画了一条时间轴：“在菲罗斯星毁灭后，我更倾向于其上附着的核心能量没有被破坏。经过漫长的天体运动后，凭借着这巨大的能量，菲罗斯星再一次获得了新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球。

    按照本来的世界线，如果我和秦彻没有执着于抵抗命运从而进行时空穿梭的话，就不会有蝴蝶效应，我们的法阵不会相互呼应，你的时空穿梭不会成功，伏地魔也依旧是那个伏地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奥兰多在那条线上点出两个点，分别向上延伸，又连成了一条新的世界线：“我和秦彻成功的穿越打破了命运既定的轨迹，这个点上蔓延出了新的世界线可能性。与此同时，未来的你因为同源魔力与阵法的缘故，成功搭起了这条世界线。

    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汤姆到底是在世界线1还是在世界线2上发展出分支的问题，前提是我们俩的手臂上没有出现教廷的烙印。”奥兰多目光灼灼地盯着其余三人，在世界线1的前端打下一个点，往上延伸出一条越过世界线2的竖线，紧接着又在世界线2中间取了一个点，

    同那最高竖线上的点连接成一条新的时间轴：“我们法阵产生的呼应解释不了伏地魔的异变，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同伏地魔呼应的另有其人。”随着奥兰多的画动，那扎眼的花纹也时不时挪动着，吸引着其余人的目光，“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教廷。”

    “至于教廷为什么能够提前那么多启动这个法阵——”奥兰多停顿了一下，扯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同命运与未来相挂钩的，在魔法界里除了预言我想不出其他东西。那群该死的蠢货觉得自己比主教更难杀，当时就应该把他们身上干瘪的皮剥下来给他们爱不释手的水晶球作抹布！”

    “冷静些，亲爱的。”秦彻凑近奥兰多，安抚着明显被勾起不好记忆的女孩，“很精彩的看法，看起来教会学校那帮人确实有把你当作圣女来培养。”

    一声冷哼从女孩鼻子里喷出来，她小声嘟囔着：“那些书里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可惜图书馆早就被烧毁了。”

    “蠢货们在危难前总是先舍弃知识，烧毁图书馆而不是那些酒窖是他们的大脑能做出最高的取舍。”

    哈利忍不住打断面前两人一唱一和对于教廷的讽刺：“你的意思是，按照目前分析来看，我们现在的世界线是这三个组合在一起的结果？”

    “咳咳，哇哦，还算聪明！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是世界线3呢。”奥兰多挠了挠脸，为自己讲到一半开始发脾气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

    又被无意识说笨的哈利再一次发出了抗议，结果没过几秒就在奥兰多的抱抱攻势下举手投降，满脸通红地从女孩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几下跳到邓布利多身边，然后成为老人的抱枕，被银白的充斥着糖果味的胡子淹没。秦彻看着这出闹剧，冷哼一声，然后选择把自己的尾巴塞进奥兰多怀里。这一举动遭到了哈利巨大的嘲笑。

    之后奥兰多又思索着填充了些细节，等到确实想不起什么可以补充的，便看向邓布利多，下意识选择这里看起来年纪最大也最有智慧的长者进行最后的总结。

    “喔孩子们，不用看着我，我已经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一直安静聆听的邓布利多把半月形眼镜摘下来在袍子上擦了擦，不加掩饰的蓝眼睛里闪烁着满足而愉快的光芒，“我从来没有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听到如此精彩而完整的炼金线性时空理论并亲眼见证成功的实践者。要知道，很多古书都残缺不全，我研究至今也只是补充了一小部分的理论，更不用说完整的法阵了。”

    老人重新带上了眼镜，蓝眼睛俏皮地冲三人眨了眨：“或许，等我把这次的想法完整整理出来后，大家都会愿意让我把你们的名字放在这一篇联合论文上，向巫师界宣布炼金术法阵的一大发展？”

    哈利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如此“学术”的一天。梅林！和邓布利多、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发表联合论文！赫敏知道绝对会羡慕我的！

    相比于奥兰多和哈利的手足无措，秦彻显得无所谓，毕竟他连英文名都是假的，这种论文对他而言意义真的不大。但感受着灵魂上属于奥兰多的快乐，他不介意把这份喜悦延续下去。

    “不需要拘束，孩子们。没有你们无与伦比的实践与精妙绝伦的推理，这个世界里的线性时空论不会有这样的发展。”邓布利多乐呵呵地捋着胡子，“要不是你们都没有入学，我肯定会为你们所属的学院加上100分——为这过人的勇气与实力。”

    等到二人平复下来，邓布利多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现在，我想这个大问题暂时可以放到一边。目前我更倾向于静观汤姆的动作，而这个交给我就行。”他那蓝眼睛一一扫过三人，最后停留在哈利身上，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接下来我想，我们或许应该讨论一下你的魔药教授了，是不是，哈利？西弗勒斯？一个很适合他的好名字。”

    哈利还没降温的脸颊又迅速红起来，天啊，他有些绝望地想，这不是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有的圣诞节，哪怕只是外表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