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过后,陈聘的脑袋依旧沉沉,他坐下来,看见桌上堆着的各式各样的帖子,随手翻了起来。这些帖子书写着不同的人名称谓,但正中皆工整地写着“陈聘道长亲启”。
他一封一封扫过去,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突然,他目光一定,拿起一封书帖。碧蓝的底,月白的云纹,落款处书“路铭敬上”。
陈聘勾起嘴角,眼中迸出兴奋的光。
终于来了。
他并指为掌,凌空一挥,便出现了一行字,俩三成组,两组结对,都是金灿灿的人名。
这便是姻缘树下,订婚殿中,月下老人的至宝——鸳鸯谱。
要问他一个凡人,怎么会有天界之物,就说来话长了。
那一日,陈聘和往常一样,离开道观拾柴,一路走走停停,进了山腰深处。
一条腰带细的瀑布边,坐着个满头白发身披赤红丝线的老人。
那丝线交错盘桓,好似一张网。说来奇怪,走山路的人往往短袍窄袖,风尘仆仆,而这位老人红色丝线下却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大袍。
陈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老人拿着一卷红色的丝线,慢条斯理地收着。
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那老人似是有所感应,抬起头来。
目光炯炯,毫无疲色。
他看了一眼陈聘的手,笑眯眯地说:“年轻人,你手上的这根红线能给我吗?”
红线?
陈聘疑惑地低头,发觉手腕上果真系了一条红色的带子,像是丝线之类,泛着细腻的光泽。
陈聘盯着它,愣住了。
“这是你的吗?”老人再次开口。
陈聘摇摇头。
“那便给我吧!”老人伸手,拉住红线的一头,便轻巧地将它抽走了。
陈聘一头雾水,看着老人明显欢快不少的神情,不由得问:“老人家,您一个人到这来做什么啊?”
那老人看着他,并未接话,眼珠一转道:“小道士,你年方几何啊?”
“十五了……”
“哦……年纪不大。可有相好?”
陈聘瞳孔一震,道:“我是修道之人,不能近女色的!”
老人摸了摸银白的胡子,眯起眼睛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小道士,我看你与我有缘,不如投入我门下,陪我这个老头子解解闷?”
“你……”陈聘将老人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一遍,道:“门下?”
这身装扮,倒看不出是什么门派。
“实不相瞒,我是天上的月老,掌管世间姻缘,近来订婚殿诸事齐发,很是烦心。我看你骨骼惊奇,实为可造之材,若能帮我完成鸳鸯谱事宜,得道成仙不在话下。到时脱离轮回之苦,岂不逍遥?”那老人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周身散出耀目的金光,陈聘不由得抬手遮挡。待光华散去,只见这老人额上一弯金色月牙,眉眼含笑,衣袂飘飘,浮在了一朵云上。
地上的陈聘抹了抹眼睛。
这人还在天上……
见了真神仙,陈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我……”陈聘还未开口,那仙人突然变出一本书,朝陈聘飞来。
陈聘伸手去挡,那书却直接穿过他消失了。
陈聘按住胸口,感觉一阵剧痛,随后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醒来后他便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听见一些别人听不见的话。
“小道士,此书名为鸳鸯谱,按不同时期不同地方归类而成。记载了世间男女之姻缘,人间的嫁娶离合,都可以在书上找到踪迹。
别看了,你的红线已经抽去,不在其中。
诶诶诶修道讲究的是清心寡欲,你的姻缘是你修道之路的绊脚石,我帮你铲去有何不妥?
那些泛着金光的名字,都已修成正果,你要看的,是那些泛红的名字。
这些都是不知因何偏离鸳鸯谱的人,鸳鸯谱千年来本仅有一例偏离,最近却屡屡出现此像。老夫已多次探访人间,但无法解决根源之祸,欲回天庭调查一番,恐不能兼顾人间之事。只望你助我一臂之力,找出症结,将他们拉回正轨。
到时飞升成仙,长生不老,不在话下。”
师父师兄们都以为他疯了。他成了吃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
一个月后,陈聘下山来到了此地。
正是为了,那对泛着红光的名字——路铭,林溆。
陈聘进了路铭住处,被小厮一路引着,穿过鸟语花香的院子进了内宅,越走越是安静,来到一处堆满书简的房间时,小厮便退了出去。
一把折扇“唰”地打开,转过来一张眉目如画的脸,笑得颠倒众生。他碧色的衣袖一动,对着陈聘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道长请坐。”
陈聘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目光在这人身上转了一圈,道:“是你?”
“正是。”路铭收起扇子,踱步上前,“那日见道长几句话道破天机,促成一段姻缘,十分敬仰。”
“不敢不敢,皮毛而已。路公子当日仗义直言,在下感激不尽。”
你来我往的客套之过后,路铭叫来一桌好酒,拉着陈聘坐下,将自己的一段故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