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地松开手,好让太宰可以说话。像是放飞了一只被困的小鸟,期待着他能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微微向前倾,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吞吐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好哦。”
声音轻轻的如同细雨洒在窗棂,可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太宰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温暖的气息依然留在我的脸上,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从容不迫笑起来,暗淡的眸子闪着细微的光,绷带包裹着身体,一眼就能看出他异常的瘦弱。
绷带的白色与他的皮肤相互映衬,一时间竟难以分辨是绷带更白还是他的皮肤更白。完全不像一个还在成长中的少年。
“不过我要修正伊泽桑的发言,”他磨蹭着站起身来,我被迫远离他,“我谈不上幸福,但也谈不上可怜哦。”
好吧,他非要这么认为也行。
太宰想走动,脚上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互相碰撞,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打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清晰。
哐当。
就在瞬间,锁链仿佛失去束缚,从他身上脱落下来。
我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
太宰治人称“横滨开锁王”,尽管开锁技术厉害得有些不切实际,又何必过于追求真实呢?
他活动着肩膀,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锁链,向我伸出手,附和着我之前的话:“那么走吧,被太阳灼烧吧!”
左手。
他伸出的是左手。
我的右手已经肮脏不堪,沾满灰尘和污渍,左手倒能称得上干净,没有太多痕迹。太宰伸出左手意味着我也要伸出左手,那么我的两只手都会变脏。
他肯定是故意的。
我当作没看见,绕过他,避开微妙的互动:“你能坚持自己走吗?”
“不能!”他的回答干脆直接,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已经做好了让我帮助他的准备。
“那我抱你……”
“我能!”他突然提高一个八度反驳。
信任对方是最低的一步,我打开牢门,回头看了眼:“那就好。”
地牢的通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狭窄的通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壁上不时有水珠滴落。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水珠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偶尔还能听到一阵细微的吱吱声,老鼠在黑暗中穿梭,它们似乎也被这无尽的黑暗所困扰,急切地寻找着出口。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投下斑驳的影子。每走一步,烛光越少,黑暗就似乎变得更加浓重,直到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我们紧紧包围。
这似乎是专门防止里面的人出去而设计的布局。估计接近地牢出口部分就会亮堂起来。
走到后面,太宰忽然说他看不清,我只好拉着他的袖子,一前一后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右边。”太宰发现我停下脚步,提醒道。
我小心翼翼地探路,石板上有些地方凹凸不平,踩上去会感到一阵刺痛,甚至偶尔会有积水和碎石,我只能忍着。
当务之急,先要出地牢处理伤口,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我这边伤口轻微裂开,用温盐水或医用碘伏彻底清洁伤口及周围皮肤,之后用无菌敷料妥善包扎,保持伤口干燥即可,相对风险较小。
至于太宰那边……
他的伤口比较深,血还在往外渗。
“要麻烦多了。”我嘀咕道。
先要使用干净的水或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去除表面的污物和异物。再用干净的布料或绷带进行加压包扎止血。然后用碘伏、酒精等消毒剂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最后对伤口进行包扎,保护伤口,减少感染的风险。
看看,长长一段内容就能体现他的麻烦。
“那正好,”少年停下脚步,低声说,“就让我这么死了吧。”
室内像是吹过一阵冰冷的风,似乎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钻出来的,悄无声息地在房间里游走。
我看向太宰,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没有感情,也没有含义,表情就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虽然很麻烦,但我没想过放弃你。”我继续拉扯太宰的袖子,想努力把他拉动,“为了别人坚持活下来好了。”
“唔……”他转过头面向我,嘴角下垂,仿佛在无声地抗议着,“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呢。”
我疑惑地皱起眉,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伊泽桑的夜视能力很强呀。”他答非所问,嘴角伤口也被牵动得微微发红,那红色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唯有他说话扯动嘴角的伤口,才会出现美丽的殷红。
比起前日,太宰对我的兴趣似乎加深了几分,试图从我身上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我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这意味着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互需要的,而不是单纯的利用与被利用。
双向利益关系,这是好事。
“嗯。安静点。”我简单地回应了一声,算是承认这个事实。
想来是原主曾经长时间生活在黑暗的地方,眼睛能在黑暗里看得一清二楚。
“诶~好冷淡,”太宰像被抢了糖吃的小孩,不满地晃动手臂,牵动我的手也跟着晃,“想当年伊泽桑对我可是相当热情呢,几年过去后翻脸不认人吗?!”
就像猫一样,你越是追着它跑,它越躲得远;但要是你偶尔冷落它一下,说不定它自己就蹭过来找你了。
不过,想当年是哪年?
几年前吗?
我们才认识不超过两天啊喂!?
不要说得我像个负心汉一样!
这锅我可不背!
不,不要生气,他不明白真理。
感情是变幻莫测的。
爱不仅仅是温柔的拥抱和甜蜜的言语,它不光有拂面的温柔,还有凛冽的刺骨。
“我当然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了。安静点。”我打断他的话,再次强调,强行摁住他晃动着的手臂,“如果你已经能适应黑暗的话,我现在就放手了。”
太宰治无辜的神色一滞,他那原本清澈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错愕,仿佛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击中。
“请务必不要。”他马上跟着我走动,不再赖在原地不动,“接下来请往左转。”
我稍稍满意了一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太宰像是刚出鞘的利剑,还有着错误的固执和冲动。
不过好在他足够听话,大多数时候愿意听从我的安排,这种听话的特质让我对他多了一份耐心。
说一遍不懂的事情,就再说一遍,他能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过错,迅速调整自己的态度和行为。
我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思忖。
他的心脏患了重病,我们需要解剖他的心脏,用精准的手法割去死肉,让它重新跳动起来,再塞回去缝合。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的心也紧紧地揪在一起。我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关,重新拥有一个健康的心脏,重新感受到生命的温暖。
只要像那样给予他足够的引导和支持,好好培养,就能让他明白我是多么的爱他,世界有多么美好。
这是为了他好。
你看,他的眼睛仍然如此空洞,我喜欢他的黑色,他的呼吸仍然如此轻微,我喜欢他的轻浅。
最重要的是——
他是个乖巧的孩子,我非常喜欢。
为了向他表达我的满意,我放下他的袖子,转而用右手牵起他的手,手指与手指相扣。
太宰的手在颤抖,对这种亲密的接触感到不安和不习惯。
肮脏的双手十指相扣,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像是从枝头滑落的露珠,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