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了

    女孩呲牙:“李絮是谁?”真是莫名其妙的道士。

    “定。”

    “喂!”

    张道成伸手往女孩眉心一指,随后取出宝葫芦收走五只小鬼,又用神行符闪至佛堂前。门并未落锁,他单脚踢开紧闭的木门。“碰”,木门飞快朝后倒去,扬起烟尘,一股陈旧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长期封闭,贸然踏入容易窒息,张道成按了按左侧的窗户,里面扣得很紧,只能从外部强行破开。墨笔在拥挤的窗户纸上勉强勾画阵法,最后一笔落下,风从四周来,聚集成一线,刁钻地冲开了窗户。站在门外等了会,时机差不多,可以进屋了。

    佛堂位置恰是整座宅邸采光最差的地方,视觉失去作用,其余感官就变得愈发灵敏,但屋内静悄悄,耳畔唯有木屑燃烧的噼啪声。张道成突然心神难安,拔出和发簪一同插在发间的拷鬼棒,直直掷入佛像阴影处。

    暂时没有异常。

    他摇摇宝葫芦,道:“如何?”

    瓶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啥也没有!”

    忘记宝葫芦能隔绝外界了。

    “现在呢?”

    小鬼们站在张道成身后,鬼三指了指眼前的佛像。本想命令众鬼自行去取回尸骨,转身见五鬼排排站好的乖觉模样,心下了然。

    罢了,他去便是。

    微弱的火光映照下,佛堂露出冰山一角。入目是佛陀的脚趾,庞大的身体隐藏于黑暗,李家竟然请了这么大尊佛。张道成径直走到佛像前,桌案上供奉着几盏未燃尽的烛灯,引燃烛芯,抬首,只见佛像右手挂着佛珠,表面凹凸不平。仔细看佛珠,竟然能品出几分狰狞的意思,凹陷的部位也别有“趣味”。

    他肯定地说:“佛珠里是你们的头骨吧。”小鬼们点头。

    离得近些,佛像的细节更明显,皮肤粗粝的质感非常像石头,上手摸了摸,果然是。召雷最简单、最粗暴,但雷的威力难以精细控制,若是把几只小鬼的头骨一并劈了,他不如直接将五鬼就地拔除。

    李家佛属土,桃木剑属木,木克土,那就砍下佛像右手吧。

    张道成口念咒语,举起桃木剑往虚空中一斩,佛脚下堆着碎石片,而佛右手仍旧与手臂连接。

    “开壁。”

    佛像自脚底开裂,半晌,佛堂恢复安静,只是多了另一道呼吸声,它终于剥去石制外壳,露出滑腻的内里!粉白色□□上血红的河流纵横交错,烛光照耀,迸发出生命的奇异光彩。两脚踮起,仿佛即将从台上走下来,走到人身边来。

    吸了人气、邪气、鬼气孕育而成的祸害,这又是哪一尊“佛”?李家风水养“人”啊!

    张道成盯着它的影子,一时半会挣脱不了,先把手头的处理了,小鬼们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想埋哪儿?”

    “能不能把我们埋在旺下辈子的地方?”

    “旺什么?”

    “就是,发财,发大财!”

    “太难了,办不到。”

    张道成寻了块平地,用符炸出深坑,将所有尸骨倾倒其中,然后掩埋。

    鬼四问:“还会有人把我们挖出来,要挟我们给他卖命吗?”

    “不会。”

    鬼三道:“你怎么知道?”

    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张道成诵往生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语毕,小鬼们身体逐渐透明,慢慢消失殆尽。

    返回佛堂,那东西仍在努力地挪动,并且卓有成效,相较他离开时前进了一小步。待它完全自由,自己这个罪人首当其冲,张道成心想,于是念咒引雷,将整座佛堂劈成灰烬,至于拷鬼棒没了便没了吧,有时间再做一个。

    “你们……”左手边是李絮,右手边是和李絮长相相似的女孩,“是姐妹?”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是!”

    “据说血缘之间有奇妙的联系,这样,你们握个手。”

    张道成不由分说地举起两只手,让它们交叠,意料之内的事情发生了。白光闪过,原地已经没有女孩的鬼魂,只有一团黑泥状的糊糊?

    “原来是你的身体啊,难怪。”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离家出走多年的魂魄还能塞回去,但总之结果就是这样,老天都认了,只是塞回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魂魄离体时间越长,对身体的控制越弱,五脏六腑运行滞涩,再者李絮常常给几个小弟分鬼力,生人魂魄用鬼那一套,折损阳寿。

    顺手解决地上的黑泥,李宅终于干净了,没有鬼怪作乱,天不阴了,风不冷了。庭院内植被茂盛,草色青翠,花朵娇艳,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张道成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目的,早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就绕路去别地,不多看这李宅一眼。府里也没什么好搜刮的,继续待着浪费时间,走了。

    “嗯?”又来?

    法袍被扯出明显的褶皱,李絮顶着袖子冒出来,衣服滑下,露出懵懂的眼神,她脆生生地叫:“爹!”

    张道成心想坏了,问:“你叫谁?”

    “你呀,爹。”

    “谁是你爹,认错人了。”

    他抽出攥在李絮手里衣角潇洒离去,想捡漏结果把拷鬼棒赔了,符纸废了大半,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李絮木然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她做了很长的梦,醒来什么也记不起,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年龄几何了,家住哪里,父母是谁,只有梦里有可怖的鬼、奇怪的道士。

    道士记得最清楚,她尝试和道士攀攀关系,道士不认,扔下她就走。

    梦醒了,做梦的人该到哪里去呢?

    到这来,到这来……

    敞开的大门邀请她前去探索一个陌生的世界。

    出李家,远处喧闹的人声给行人指路,沿街道左拐右拐就是熙攘的市集所在。

    路旁有间铺子挂着“回春堂”,张道成走进药铺,问了句朱砂价钱多少,掌柜笑眯眯地比了个数,没多唠嗑一句,他的腿就自己动起来。

    朱砂是纯阳之物,画符效果最好,但开采难,产量少,价格昂贵。闲时到药铺淘物美价廉的东西不失为一种乐趣,只是这家店要的价格着实太高,连带着掌柜和善的笑容都有些骇人。若是下一间铺子给出的价格仍是这样高,就继续用红色墨汁随意应付应付。

    天色尚早,张道成没什么逗留的心思,打算到斜对面铺子买些干粮路上吃。

    “姐姐,你有看到一个道士吗?衣服很旧,还打了几个补丁。”

    李絮壮着胆子向卖花的姑娘询问张道成的去向,梦醒后她能看到和正常人不同的“人”,幸好这些可怕的“人”很少,否则她就要在李宅窝到地老天荒了。

    “道士?我没注意,刚才有个道士过去了吗?”

    卖花姑娘看向周围,小摊摊主们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线索——往西边去了。

    “谢谢,谢谢姐姐。”

    西边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她想只要一直沿着最宽阔的那条路走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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