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半,周隶濯带着兵马来到了皇城之下。
眼下,虽然周家的人马把皇城都围了,但宫墙内毕竟还是有禁卫军在把守,再加上若是周家想让容泽煜名正言顺地继承这个皇位,就不能做得太过分,所以周隶濯站在城墙之下,不得不装模作样地大喊:“周隶濯带领人马前来护驾,恳请陛下开门!”
城墙之上,守卫的人穿着铠甲在猎猎的寒风之中纹丝不动,仿佛城墙下的大批兵马都是无关的人一般。
就这也等了一刻钟,没有任何人回应,周隶濯不得不再喊一遍。
如此这般地喊上了半个时辰,就在周隶濯等得不耐烦,考虑着要不要强闯进去的时候,城墙之上终于出现了康公公的身影。
“周大人说前来护驾,只是这皇城内一切安好,不知道大人要护的是什么呢?”
“近来陛下身边出现了一些宵小之辈,蒙蔽了圣听,臣此次前来就是要助陛下除掉这些小人,以正我大坤国威!”
“若咱家说没有什么小人,不肯给周大人开这个宫门呢?”
周隶濯面不改色:“那就更加说明陛下被蒙蔽的太久,臣更有必要强入皇城,为陛下清君侧,以正圣听!如今三殿下也已听闻了陛下的事,正在赶来的路上,只求陛下能回心转意。”
明明是康公公俯视,周隶濯仰头,可是康公公看到周隶濯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恭敬,相反那双鹰眼中充满了野心。
静默了片刻之后,康公公先退了一步:“既然周大人这么说了,那咱家就去禀报一下陛下。”
康公公下了城墙之后,有下属过来问周隶濯:“大人,这老东西该不会是想拖住我们吧?反正现在我们的人马也多于禁卫军了,要不要强行攻进去?”
周隶濯抬起了手,示意不要:“禁卫军是最精锐的兵,说是以一当十可能有点夸张,但是以一抵二三却是没有问题的,而我们的人马并没有比禁卫军多上太多,所以真要是起了冲突,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况且,若他们想拖,就让他们拖去好了,反正煜儿马上就要入京了,到时候我们胜算更大。如今的陛下能仰仗的只有杨家,可那杨家远在安城,是不可能马上过来的。若是陛下识趣,就该打开宫门,好好与我谈上一番,立了煜儿为储君,反正煜儿也是中宫嫡子,立他并无不可。”
听了周隶濯的话,下属连连赞叹周隶濯高瞻远瞩,如此深谋远虑,必定能得偿所愿。听了属下的吹捧,周隶濯不禁洋洋得意起来,已经开始想象待会儿皇帝召他入殿,宣布立容泽煜为储君的情形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直接冲进去逼宣庆帝退位,然后直接拥立煜儿登基,只是这样做起来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后续还要想办法去堵那天下人的悠悠众口,甚是麻烦。周隶濯想着他如今也算是给了宣庆帝一个台阶,只要他肯按照他说的去做,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康公公回到宣庆帝身边,告诉了宣庆帝周隶濯的所作所为,又引得宣庆帝一阵激烈的咳嗽。容泽安担忧地看向了宣庆帝:“父皇。”
宣庆帝从床上坐了起来:“安儿,为今之计,父皇给你一道圣旨,你带着这圣旨想办法逃出宫去,到安城找你舅舅,有了这道圣旨,再加上杨家的兵力,你一定能打败周家的。”
容泽安不肯走:“父皇,没有用的,如今周家已经围了皇城,就算我能出去,周家若是打了进来,也一定会逼父皇再下一道圣旨的,到时候周家不承认我手中的圣旨,父皇还落入他们手中,更是糟糕了。我这边还有一些府兵,再加上父皇的禁卫军,我们还有一战之力的。”
“可是容泽煜就要带兵入京了。”
谢曦昆一句话让宣庆帝和容泽安同时不说话了。
宣庆帝推了一下容泽安:“安儿,你走吧,只要你能平安到达安城,父皇这边就是死也不会下立容泽煜为储君的圣旨的。”
“其实,陛下不如再等等,微臣在入宫之前,早就已经想办法通知了杨将军,杨将军会先带一部分人从蒙奇山那边翻过来,会比较快,若是可以的话,也许会跟容泽煜前后脚入京,这样我们的胜算也大了一些。”
容泽安没有想到谢曦昆竟然如此周到:“既然这样,那不如你先出宫去接引杨家军,我陪父皇留在宫中坐镇,反正周家的目的除了父皇以外,也在我身上,若是我在,也可拖住他们一阵。”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殿下才更需要出宫去。”谢曦昆否决了容泽安的提议:“周家想让容泽煜登基,一个办法是逼陛下直接下旨,再一个办法就是杀了殿下,那么年龄合适的人选就只剩下了容泽煜。若是宫变真的起了,刀剑无眼,很难保证殿下不会被中伤。”
“可我若是走了,周家必然能发现,到时候去宫外堵截我,我照样也跑不掉的。”
“不如这样,”谢曦昆献言:“我与殿下身量相仿,而且我对殿下也比较熟悉,可以模仿一下殿下。殿下出宫去找杨将军接应,我穿上殿下的衣服留在宫中,可以用屏风,帘幛之类的遮挡,这样也能拖上一段时日。”
“不可!”容泽安急急否决了:“若是被他们发现你骗了他们,他们恼羞成怒之下,杀了你都是有可能的。”
“为江山社稷而死,为百姓安乐而亡,臣心甘情愿,万死不辞。然,殿下乃国储,是国之根本,还请殿下万万保重自己。大坤之国运,全系于殿下一人身上,殿下此去一定要带回援军,清缴周家一党,以正国本!”
谢曦昆突然跪下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容泽安扶起谢曦昆终于下定了决心:“好,等着我,我一定会带回杨家军的!”
容泽安拜别了宣庆帝,迅速离开了皇城。
此时的周隶濯在外面已经等得不太耐烦了,宣庆帝一直没有召见他。他心里清楚,这是宣庆帝在故意挫他的锐气呢。
此时的城外,呼出一口气就能听见冰碴碎裂的声音,周隶濯搓了搓手,咬着牙恨恨地想到,若不是容泽煜迟迟不到,他哪里还需要站在这里受这气。想他宣庆帝不过就是秋后的蚂蚱,他倒要看看他能高傲到几时!
“舅舅!”
周隶濯听到了这声呼唤,心中总算是安定了一些,不过想到因为容泽煜的迟到让自己白白冷上这么久,说出口的话不由得就带了一些埋怨。
“怎么来得如此慢,我看这帝位你是一点也不想要了!”
原本按照容泽煜的算计,他在途中玩上几日,再来也完全是来得及的。可这京中的大雪却是让人始料未及,这才拖慢了脚程。况且,容泽煜这三天为了能赶过来,昼夜赶路,就连他带回来的美人都因为这样赶路而憔悴了很多,结果周隶濯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没有关爱,只有埋怨。
不过眼下夺嫡还需要周隶濯的帮忙,容泽煜不得不陪出一个笑脸,隐去了自己的荒唐,只道是让雪耽误了行程。
不过容泽煜的所作所为,周隶濯早就统统知晓了,不由得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对容泽煜进行了好一番说教。
容泽煜一面称着是,照单全收,一面在心里默默记上了,待到他来日登基,定要好好地教教他规矩,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
就在两人纠缠的时候,康公公又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周大人!”
听到喊声,容泽煜和周隶濯同时抬起了头。
看到容泽煜也出现在了这里,康公公有些意外。
“想不到三殿下来得竟然如此之快,之前周大人说三殿下会来的时候,咱家还以为周大人在说笑呢。”
周隶濯听了这话,心中隐隐得意,难怪这宣庆帝在宫中坐得如此稳当,原来还当他是在虚张声势,这下看到煜儿真来了,恐怕就慌了吧。
“三殿下一直忧心陛下的安危,所以一听到陛下被奸人蒙蔽,就赶紧带着人来了。”周隶濯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意有所指:“现在看来,煜儿来得刚刚好。”
“既是这样的话,”康公公开口:“陛下许久不见三殿下了,不如让三殿下先行进来,让殿下与陛下共叙一下父子之情。”康公公又看向了周隶濯:“周大人稍后如何?”
又让他等在外面!这冰天雪地的却迟迟不让他进去,周隶濯马上就要发作,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
容泽煜拉住了周隶濯:“舅舅稍安勿躁。不如让我先进去,与我父皇好好说道说道,若是能兵不血刃地解决,岂不是更好?而且这样我继位也来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容泽煜的话也不无道理,周隶濯不得不同意。
“那你自己注意,若有任何不对,及时发信号,我带人攻进去。”
容泽煜点点头,这才抬头向康公公回话:“康公公,既然如此,那便放我进去面见父皇。”
皇城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紧供一人侧身进入的小缝,容泽煜刚刚进入,门便又紧紧关上了。
周隶濯紧紧盯着大门,半晌之后,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这才向后走去,进入下属为他准备的马车之中避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