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4)

    说罢,裴厌又望向陈员外,似笑非笑道:“你说对吧,陈员外?”

    陈员外不明所以,疑惑问道:“裴公子,此言何矣?”

    人群之中也有人指着忍冬愤然出声询问:“公子既说,此女并非此间的妖魔鬼怪,那裴厌不妨说说。”

    “你口中的妖魔鬼怪究竟为何人?”

    裴厌亳不畏惧与那人对上,泰然自若道:“这位公子,此女虽作恶,可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人做的事情比她做过的事情还要恶上三分。”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议论纷纷,裴厌余光不经意瞥过陈员外,又转回看着面前的男子,等着他的下文。

    男子略微思考,问道:“那公子倒是说说,你口中之人究竟做了什么恶事,竟将这吃人的厉鬼都比下去了。”

    宾客们也都安静下来,静等着裴厌接下来的回答。

    裴厌倒是神色自若,一字一顿道:“那人买卖良家女子,迫使她们为奴为婢,姿色上等者,则用于讨好达官显贵。”

    “做尽如此卑鄙无耻之事,这人性,不比这吃人的厉鬼还要恶吗?”

    在场的人听到裴厌这话,皆是一惊,要知道在本朝,对于奴仆买卖的条文是极其严苛的。

    像他们府中的奴仆,都是通过正当途径买来的,都带有贱籍籍贯,官府也会不定时派人前来府中检查,如果在谁家发现了良家子弟。

    便会依法进行论处,主要追究当时的卖家,情况严重时,可判处死刑。

    因此,大多数被发卖的奴仆也都是自愿入的贱籍,不存在拐卖强迫为奴为婢这一说法。

    在场的不少宾客中,也不乏一些有了子女的人,设想一下若是他们的子女被拐卖了,被当货品一样随意对待。

    他们不论用尽什么样的手段,也会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那人愤慨骂道:“裴公子口中之人,还真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他刚刚讲完,宋钰之便在一旁淡然接话,眼睛却紧盯着陈员外:

    “这位公子说得极是,在座谁人不是从自己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还真是连未通人性的畜生都不如。”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但陈员外又哪里不清楚宋钰之这是在影射自己,可眼下各位宾客都在。

    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忍下,却还是涨红了脸,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气到了极点。

    宋钰之注意到了,悄悄弯了弯眼眸。

    这时,一直当透明人的玉知县终于开口了,他问裴厌:“裴公子,别再卖关子了,你口中的人究竟为何人?”

    脸色一沉,甩袖而道:“千河镇出了此等败类,本官自然无法袖手旁观。”

    裴厌正色,朝着玉知县抱拳,道:“玉大人,在下口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寿宴的主人——陈员外。”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众人视线在裴厌和陈员外之间来回扫荡。

    陈员外脸色一变,当即反驳道:“裴公子,我敬你是我府上贵宾,你可莫要污蔑于我。”

    他扭头对着玉槐说道:“玉大人,你可莫要听信他人谗言。”

    “买卖良家女子这种事情,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呐,保不齐是要砍头的啊。”

    宾客中有人低声嘀咕道:“怎么可能…陈员外平日里乐善好施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对啊对啊,陈员外每月都会和陈夫人施粥接济逃荒而来的难民,这样好的善人,说他拐卖良家女子,我是断断不敢信的。”

    陈员外在千河镇是出了名的善人,宾客也都是有所耳闻,这突然说他干了那种恶事。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相信,只当裴厌在信口雌黄,就连原先的男子也沉默着没说话,狐疑地望向裴厌。

    “定是这厮胡说八道!”

    玉知县也黑了脸色,沉声问道:“裴公子,你可有什么证据,莫要平口白牙诬人清白!”

    “你若敢诬陷陈员外,本官可治你的罪!”

    裴厌回道:“在下确实会证据,物证人证皆有。”

    这下,大家的议论声更多了,连人证和物证都出来了,看这裴公子的态度,莫非真是煞有其事。

    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们还是打算先静观其变看看这裴厌有没有说谎,一时之间没有人也出口反驳质疑。

    玉知县面露质疑,说道:“裴公子所说的物证和人证都在何处?”

    裴厌点了点头,微微侧身,突然间小翠从人群之中冲出,扑通一声跪在了玉槐面前。

    她高声喊道:“玉大人,奴婢要揭发我的主子陈员外和他的妻子买卖良家妇女,并以此利用她们作为他往上爬的阶梯!”

    说到后面一句时,小翠抬手指向了陈员外,眼中的愤怒仿佛要化为实质,怒瞪着他们二人。

    陈夫人从刚才裴厌说陈员外的时,还没有缓过神来,可当小翠冲出来指控她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合着这贱蹄子是跟外人串通好了要扳倒他们啊。

    她暗自啐了一口,想道:“果然是下贱坯子,没脑子的蠢货,且不说能不能扳倒,就算扳倒她也一定会跟着陪葬。”

    她眯起眼眸扫过小翠,随即不屑地转回视线,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蠢货能交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玉槐看着小翠,问道:“丫头,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家老爷夫人干了那种事情?”

    小翠忙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几本账本,双手奉上,递到了玉槐面前。

    陈夫人看见那本账本时,慌乱了一瞬,但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又恢复了镇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见玉槐接过,这才继续开口:“不仅如此,凡是知道此事之人,通通都被陈夫人命我暗中处理了。”

    这时,才终于有人发现冲出来的这个小丫鬟不正是陈夫人时常带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小翠吗。

    先前陈夫人也有带着小翠一同出席赏花会,因此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几乎都认识小翠。

    还听说,这小翠是陈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贴身丫鬟,是侍奉了好些年的。

    既如此,那这个小翠丫鬟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重量,不过真伪尚且不知。

    玉槐接过小翠手中的账本,翻看了两眼,只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端倪。

    这本账本虽然详细记录了陈员外买卖少女进出的每一笔,但其中贿赂达官显贵这一项中,却出现了几个本不该有的人名。

    准确来说,这些个人早就在几年前就死了,但在这本账本里,他们不久前还在接受着陈员外的贿赂。

    所以,这就是一本假账。

    玉槐将手中的账本甩还到了小翠的身上,蹙眉冷语:“竟敢愚弄本官,拿本假账来糊弄人,真当本官看不出来吗!”

    小翠一惊,扭头去看账本里的内容,但无论怎么检查都觉察不出问题。

    裴厌也被这情况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账本是假的?

    那几个官员都是在京城任职的,小翠又处在这偏远小镇,所以才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只当是拿到了真的证据。

    却不想,这大抵便是陈员外专门准备给他们的证据。

    想到这一点,裴厌视线往陈员外瞟去,果不其然他嘴角正挂着得逞的笑,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见人看过来,他微抬下巴,冲人笑了笑,脸上褶子笑得堆积在一起,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

    陈员外又转头对着玉槐说道:

    “玉大人,这几位虽然是我请来降妖的贵宾,但看眼下这情形,怕不是早就与我府上丫鬟勾结在一处了。”

    他作了个揖,与玉槐对视一眼,低眉恭敬道:“烦请玉大人将他们押送官府,查明真相,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周围有人小声地附和着,陈夫人佯装出一副被背叛的忧伤模样,正盈盈地啜泣着。

    一些妇人围在她身边正安慰她,丫鬟嘛,要什么样的没没有,这种叛主的万万不能要了。

    小翠听得一阵恶寒,差点没连午间的吃食一股脑吐出来。

    她直接冲陈夫人呸了一口:“谁稀罕伺候你这么个玩意,人面兽心的臭虫。”

    陈夫人吓了一跳,险险避过,差点没忍住当场上去给小翠两个大巴掌,碍于在场这么多人在,还是没有行动。

    脸色这下是彻底黑了。

    裴厌眉心拧了拧,手悄摸搭上了剑柄,他们被陈员外摆了一道,如果再被送到官府,后面再想寻找什么证据那可就难了。

    当务之急得离开这里,虽然还有忍冬那档子事。

    但人的话,他们这些人都尚且不信,更何况是忍冬这只在他们心中已经打下厉鬼烙印的鬼呢。

    玉槐看了眼陈员外,领悟到了其中意思,故作沉思,随即片刻便招呼手下人:

    “来人啊,把这几个人给我压到衙门里去,好好审审。”

    手下人得了令,都纷纷围了上去,也不以礼相待,粗暴地打算动手擒人。

    小翠离得最近,也是第一个被抓的,她瞧着柔柔弱弱的,又是个女儿家,原以为是最好抓住的,却不料在他们靠近她的时候。

    她一口咬住一人的胳膊,手脚并用,又踹了另外一人一脚,竟还真一时近不了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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