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十二中的布局

    十二中的初中部分为两个教学区，一部（1-6班）和二部（7-12班），各自独立运行，拥有独立的教研组和政教处。两栋教学楼沿着主干道平行排列，主干道连接着校门，向后延伸则是学校中央的操场——一片标准的800米塑胶跑道，包围着“绿茵”足球场。但所谓“绿茵”，归功于青唐的气候，大部分时间，草皮都是斑驳的黄土色。

    操场南侧是看台和旗杆，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便在这里举行，而东南角则是一座独立的厕所，男女分设，外墙斑驳，简陋的红泥砖在雨水冲刷下透出些许潮湿的土黄色。

    一部教学楼的学生想去厕所，必须穿过操场，而二部的学生则可以直接从楼道侧门下楼，相对便利。许若华所在的初二5班，位于一部教学楼的二楼，因此她每天都必须跨越整个操场去上厕所。

    自习课上的沉闷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教室里只有翻书的窸窣声和偶尔的咳嗽声，窗外的雨已经渐小，打在玻璃上，发出轻柔的敲击声。许若华垂着眼，手中的笔在草稿纸上写写停停，最后还是放下了笔。

    她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去趟厕所。

    她捏了捏指尖，趁着自习课没人注意，轻轻起身，把笔记本合上，悄然绕过后排的座位，走出了教室。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气息，她踩着水泥地面，步伐轻快地朝楼下走去。

    雨中的操场

    一走出教学楼，骤然加大的雨声瞬间包裹住她。

    整个操场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完全不像下楼前的细细小雨。雨点疯狂地砸向塑胶跑道，溅起一片片水花。操场的斑驳草皮已经浸透，脚踩上去会泛起水洼，足球场中央的白□□线也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远处，球门的白色球网被风雨吹得翻卷不止，整个球场看上去混乱而湿漉漉的。

    没带雨伞，许若华缩了缩脖子，拉紧了校服的领口，快步朝东侧的厕所走去。

    然后，她看见了——那片滂沱雨幕里，仍在踢球的少年。

    雨中的少年

    雨势大得惊人，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雨水淹没，可球场中央的那个身影，却像是完全不受影响，依旧在奔跑、带球、进攻。

    ——他在雨里踢球。

    许若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管不顾，毫无保留，像是和雨水较劲，又像是在宣泄什么。

    球场上，不止他一个人。几个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纪彬辰站在球场中央，单手撑着膝盖，呼吸急促，另一只手随意抹去脸上的雨水。

    他的白色球衣已经湿透，紧贴在肩膀和背部，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黑色的运动短裤也贴着腿侧，雨水顺着布料滴落在泥泞的草地上。

    他的身后，是程川、高夏和沈奕安，几人或站或蹲，在雨幕中喘息。

    程川是防守核心，此刻单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气，雨水顺着额角滴落，他懒得擦，只是随意甩了甩头发，湿透的校服外套早就被丢在场边。

    高夏身材结实，力气大，此刻是最能跑的边锋，此刻也气喘吁吁地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甩着手臂，抱怨道：“操，雨太大了，再踢下去真得感冒。”

    沈奕安索性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的湿草丛里，懒洋洋地笑：“你们不行了吧？要不歇会儿？”

    “少废话。”

    纪彬辰甩了甩头发，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水珠，抬起胳膊随意擦去脸上的雨水，黑色的眼眸沉静而锋利，嗓音低哑而坚定：“再来最后一球。”

    程川无奈地摇摇头：“行吧，陪你疯。”

    高夏轻轻啧了一声，走回防守位置：“赶紧踢，踢完滚蛋。”

    沈奕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摆出守门的架势，半真半假地威胁道：“再这样踢下去感冒了，我明天就去找老贾请假。”老贾，是初二5班的班主任。英语老师，年轻有为，担任过两次班主任，都是一部的尖子班，这一次5班是她第三次担任班主任。有经验，管理学生恩威并施，所以学生们说起她都是又敬又怕。

    “说得像你上课很积极似的。”高夏嗤笑。

    纪彬辰没理会他们，目光微沉，低头拨了拨脚下的球。下一秒，他骤然启动。

    雨水打湿了整个球场，地面湿滑，但他带球的步伐依旧干脆利落，每一次变向都精准无误，球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贴着他的脚掌滚动。

    程川猛地拦截，试图断球，却被他灵巧地一扣，躲了过去。

    高夏迅速补防，侧身卡位。

    然而，下一秒——纪彬辰脚腕轻轻一拨，球迅速变向，避开他的阻挡，同时拉开射门角度。

    高夏刚要追上，却已经晚了。

    少年几乎没有犹豫，抬脚，蓄力，猛地抽射——

    足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在雨幕中穿透所有防线，直冲球门死角！

    “操！”

    沈奕安无奈地举起手，彻底放弃抵抗。

    球精准无误地撞进球门，球网猛地翻卷，水花四溅。

    程川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纪彬辰的肩：“行吧，今天你赢了。”

    纪彬辰随手撩开额前的湿发，顺势扫向操场边。

    然后，他愣了一下。

    ——许若华。

    她站在两栋教学楼的中间，没有刻意避雨。蓝白校服的裤脚已经被雨水打湿，短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的侧脸，左脸颊上的那颗小痣，在昏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打伞，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两人的目光撞上。

    时间像是被雨水拉长，变得缓慢又静止。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进衣领里，他的睫毛上甚至还沾着未落的水珠。

    他盯着她看了一秒。

    然后，他抿了抿唇，毫无波澜地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控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川是纪彬辰的发小，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打从有记忆起就和纪彬辰形影不离。俩人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如今又在同一个初中。只不过纪彬辰在5班，程川在1班，所以不认识许若华。此刻，程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站在雨幕中的许若华，挑眉问向他：“ 纪彬辰，你认识？”

    纪彬辰没理他，只是用球鞋拨了拨地上的足球。

    “走吧。”他说，声音低沉，被雨声冲淡。

    许若华怔了一瞬，随即别开视线，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朝操场东角的厕所走去。

    她原本只是上厕所而已。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跳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