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城主,陪伴

    月白城,寒狱,道边。

    “你在等谁?”白景问。

    “等一个人。”岚雾回答。

    “等谁?统办司司长?评判?还是狱卒?”

    “都不是,我在等一名囚犯。”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囚犯?”白景忍不住问。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囚犯,值得你等上这么久?

    “一个窃贼。”岚雾回答。

    “他偷了什么东西?”白景问。

    他偷了什么,不会是心吧?

    “他偷了城主的里衣。”岚雾照实回答。

    “啊?他偷了我的里衣!”白景觉得糟心。

    顾狗这种老东西的里衣也值得偷吗!

    “嗯,城主罚他入狱一年,我觉得判罚有些问题,所以来这里等他。”岚雾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觉得我罚得重了?”白景有些高兴。

    你觉得顾狗的决策不对吗?

    “不,罚得轻了,我要重新再寻个由头将他抓回监牢。”

    “这也是能说出来的吗?”白景头疼。

    这是吃顾狗的醋了,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会因为糟老头子的里衣被偷了而吃醋吗!

    “原本是无所谓的,但……”岚雾看白景无比热衷于装作顾城主的样子,欲言又止。

    “但什么?”白景向岚雾更凑近了一点。

    但是现在顾狗和你关系不简单,虽然你当面说顾狗的判罚不对,也根本不怕顾狗会因此惩罚你是吗?

    “总之,那个人当初的目标不是简单为了偷里衣,他是外面势力潜入进月白城的探子,不能叫他就这么溜了。”岚雾不甚熟练地绕开话题。

    一个小偷小摸但即将被释放的囚犯是外部势力派来的探子,这种情报确实是白景没有掌握的。

    他想再次发问,却听见岚雾幽幽地说:“已经过去两炷香的时间了。”

    “寒狱释放囚犯的时间是在巳时没错,可能是要签字画押,耽搁时间了。”白景安慰他。

    “不,是我白等了,或许我不该在狱门口等,而是该直接在月白城的出入口等他,他跑了。”岚雾少见地皱了眉头。

    看他皱眉,白景也有些恼这个囚犯,觉得这个囚犯就该乖乖等着再进一次监牢,怎么还能逃跑呢?

    “不如我派人追出去?”白景问岚雾。

    “算了,假如他真的带了什么重要的情报出去,他背后的势力肯定还会上门的,城主,你手上本也没有几个人可用,还不如守株待兔。”岚雾倒是果断拒绝了他。

    白景被噎住了,头一次发现岚雾的嘴这样毒。

    他手上确实没什么人可用,连老张都被他外派出去,回老家找自己那些“师兄师姐”入城,他的好兄弟裴影接活接得那么快还是因为对方一直不放心他,偷偷躲在城外。

    他往暗卫三人组的城外小木屋走的时候,半路发现了裴影,这才同对方顺利接洽。

    除了城主府原有的人马,确实没什么人能用,可城主府的人他不能信任。

    “那现在呢?”白景问。

    岚雾抱臂对他说:“早就到了城主该批文的时间了,既然做了这个,就要做好,别让百姓对你失望。”

    白景想着,他确实在大仇得报之后放松了很多,将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既然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比顾狗干得更好才对。

    “嗯,自然,老夫是怕你有一个人搞不定的事,这才跟来了,之后我,咳,老夫就去处理公事了。”白景挺起胸膛,朝原路返回。

    刚走了两步,他又回头问:“那你呢?岚雾?”

    新任的城主大人破绽百出,岚雾有些高兴地抿了抿唇,很快又低头用手遮住。

    白景被含苞的笑颜摄住,只听见一句:“我当然是作为暗卫,随侍城主身侧了。”

    他想:真好啊~

    有了这样一句话,白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回城主府的甫阳居办公。

    当然遇到了不少难办的事。

    当年,双亲遇害,白景被流光仙用腰带卷走,就被带到了他母亲的故土,他母亲在故土深受诅咒,所以在她拜托诅咒后,又返回故土,拿下了乡首的首级,把那里变成了她自己的地盘。

    岫云乡的民众们都很感谢白夜砍死了前乡首,所以对年幼的白景多有照拂,白景也铭感不忘。

    白景虽然从小就被流光仙他们培养着执政,但路子实在有些走偏了。他的执政理念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有人找他办事,他先看是什么人找,再看是什么事。岫云乡之人同其他外地人打官司,他向来是帮亲不帮理,恶名在外。

    但在月白城,白景不能这么做,先不说这城里也没什么需要他去偏向的人事物,单说在一旁目光灼灼的岚雾就让他紧张不已。

    岚雾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护卫白景,没有要干扰对方办公的意思。可白景频频向他看来,他出于好奇瞥了一眼目前唯一展开的文书:

    是一起纠纷事件,外来的商人声称在入城后货物丢失,求助了统办司,但统办司那边表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商人带了货物进城,不予受理。

    商人寻了几个住在入口处的居民作证,证明自己带了货物进城,但统办司表示:你是外来人,所以不知道门口那几个都是傻子,傻子的话是不能信的。此事依旧不予受理。

    商人无奈,想尽办法见到了城主的幕僚,这才把文书送上,希望能讨回公道。

    这件事已经很明了了,岚雾在心里暗想。

    可下一瞬,他就看到白景泼默挥毫,写下:驱逐商贾,罚银统办司。

    写完这些,白景把文书摆到肘边晾干,又开始处理下一封文书。

    “城主,你的字迹怎么越发潦草了。”岚雾开了话头。

    “事情多,这样能快一些。”白景埋头看文书。

    “城主是对商贾之流有什么意见吗?怎么如此不待见他们?”岚雾又问。

    白景猛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拿过之前批好的文书,解释道:“你说这个?这是个外来者吧,不是我们自己人,况且,月白城出入都很困难,要如何才能带大批货物入城呢?想来也是他胡诌的。统办司办事不利,罚点银钱也就算了。”

    他在心里想:幕僚按理来说也该处理,可是毕竟他刚来,对那几个幕僚不甚了解,连递来文书的“三才先生”这个人,他都不清楚对方是城中什么派系的,递上文书是有何目的,未免暴露,先不处理为妙。

    白景说得过于理所应当,岚雾头一次感到语塞:“这,可商人无错,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在撒谎,至于山路难行,这只是城主的猜测罢了。”

    岚雾顿了顿,又继续说:“况且,三才先生都递上文书了,城主何不去问问三才先生呢?”

    这些话都不足以动摇白景,直到岚雾说:“城主不似初识时那样热心了。”

    “铛~~~”

    仿佛有人在白景的耳边敲钟,敲得他眼发晕,头发胀,腿脚发麻。

    “我去问问三才。”他站起身来。

    岚雾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座位上:“我去帮你唤他,你等着就好。”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甫阳居中。

    白景失魂落魄地趴在桌子上:为什么在办公的地方岚雾都能和顾狗这样亲密,上来就摸顾狗的腰,还说出“不似初识”这么伤人的话,难道他就这么比不上顾狗吗?

    白景到了隐辰居,在几个洒扫仆从的指引下找到了三才先生的屋子,三才先生身披三色绒毯,坐在桌子上,正将一粒粒米饭挨个塞进嘴里。

    看到有人出现,三才先生被噎出“吱吱-咔”的声音,用芝麻一样黝黑有神的小眼睛看过来,招招小蹄子表示问好。

    “城主叫你,有些事要问,快些吃吧。”岚雾告诉他。

    桌上的三才先生身形一晃,便变作一名身高丈二的大汉,拿起碗飞速地进食,一眨眼的功夫,米饭就见底了。

    这丈二的大汉委委屈屈地缩在小凳子上,问岚雾:“表哥可以陪我去吗?”

    岚雾摇头:“见了城主要勇敢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别害怕。”

    岚雾原本是想通知后就立刻赶回去的,但三才先生第一次单独面见城主,难免害怕,岚雾就陪着三才走去甫阳居。

    到达甫阳居时,白景正独自生着闷气,一边狠狠地用笔在其他文书上刻字,一边检查之前批过的文书里有没有和商人那件类似的事件。

    一抬头,白景看到岚雾捧着个小豚鼠走进来。

    好嘛,知道岚雾为什么迟迟不回来了。

    岚雾不仅同该死的鼠妖一路相伴,还把遭瘟的鼠妖捧在手心。

    白景的脸色更阴沉了。

    岚雾捧着三才进门的原因很简单:豚鼠妖一族没有变大变小的能力,只有人形和鼠形两个固定大小形态。而三才的人形高四米,进不了门,跨过大门的话对城主太不恭敬了;鼠形呢,过于矮小,行动又不比其他远亲那样灵活,根本爬不上存在于城主府中各处的高门槛。

    他对着甫阳居外的门槛疯狂摇屁股的样子实在蠢萌,岚雾就帮了他一把。

    这一帮,可害惨了三才先生,他缩成一团,畏畏缩缩地看向城主大人。

    三才知道城主为什么叫他过来,索性不等城主开口,就梗着脖子把早先想好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

    “那商人姓尚名谦,是月白城十里外的相思镇人类,听闻我们城中妖族众多,就来卖些人类做出的新奇玩意儿,他的货物进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失窃了,报官多次无人受理,于是求到了城主府,我前天吃完饭回家,在侧门那里遇到了他。

    “他声称失窃当日,也就是五天前的早晨,他因为往月白城的道路难行,大约巳时才到了城门口,经过盘查后进城,有住在城门口的几个人为证,尤其是那算珠子,他虽外表老迈,可实际上年轻得很,根本不存在傻得冒泡的可能性,他可是个算盘妖精。

    “尚谦说,他偶感腹痛,当下难忍,就把货物放在了寒狱的墙边,他觉得此处尽是官兵,茅厕又近在咫尺,他可尽快返回,应当是不会出现偷盗之事,没想到,他去而复返,却发现一车的货物人间蒸发,再不曾找到一丝痕迹。

    “我前往调查,从进入月白城的道路一路勘察到寒狱,确实找到了商人拉货物的骡车行驶的痕迹,但没有找到离开的痕迹。我又前往相思镇调查,那商人并无可疑之处,他家中育有二子一女,皆是良善之辈,祖上也是做老实买卖的。确实不像同他人联合行骗的。

    至于盗窃者,考虑到寒狱释放囚犯的时间,我怀疑那盗窃犯就是被释放的囚犯,或是当天值守寒狱的狱卒。但我没有权利查看寒狱的人员名单,请城主大人明察!”

    明察?

    这老鼠都快查完了。

    白景想到早间发生的事,问岚雾:“你早上等的那个人,有这本事吗?”

    他本意是调侃,但身边的岚雾却恍然大悟:“城主的意思是说,那内衣窃贼便是这起盗窃案的凶手?不愧是城主!”

    白景原本正襟危坐,听到这话,暗暗垮了肩膀,默默在心里吐槽:喂!是你自己这么想吧!

    今天,又是城主郁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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