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楚晴停下手里的动作，锦被下的身子往下滑动，脑袋紧挨着他的小腹，环住人不动了。

    "这是干什么？痒，你快出来，再闷坏了。"

    沈之彦轻抚楚晴的额发，漂亮的桃花眼俯视着她的动作，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闷不坏的，阿彦，我只要你好好的，别的什么都不要。"

    我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别离开我。

    楚晴依恋地闭着眼，想到自己还是少女的时候，想起母亲……

    她自小和母亲生活在红溪村，传言有只通体赤金的凤凰落于村中休憩，被宁静祥和的村落吸引，赤色的翎羽散落河流溪水，庇佑村寨远离祸乱，无病无灾，红溪村的名字就这么流传开来。

    小时候，楚晴总会被一起玩的伙伴问到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便传到了楚娘子的耳朵里。

    红溪村里人人都知道楚娘子是个顶有才学的教书娘子，为人还颇为要强，那时她一个人带着着襁褓里的楚晴在红溪村落了脚，凭着自己出众的学识成为了镇上私塾里的最出色的教书娘子，把楚晴也教育得知书达理，气质不凡。

    村中没人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从何处来，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小楚晴开始牙牙学语，楚娘子却还是一个人。

    村里人看楚娘子又当娘又当爹，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又觉她为人正直又十分聪慧，便时常有热心的婆子借着拉家常的幌子套话，起了保媒拉纤的心思。

    被人问到夫婿，楚娘子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说自己夫婿已经故去，旧事不必再提。

    这消息一下传开来，早有心思的小郎君们在楚娘子放课的必经之路上时常制造偶遇；不然就是托婆子送上自己绣的鸳鸯戏水荷包、白鹤交颈手帕；再后来小楚晴跟同村伙伴出去玩一圈儿，头上戴回来的都是各家小郎君编给她的凤凰花环……

    这一切都被楚娘子看在眼里，她的教书娘子依旧做得勤勉，对所有人都宽厚有礼，给念不起书的孩子免除束修，教导楚晴不能受人小惠，教育幼童们平日行事要守礼有矩，拒绝村里男人示好的话说得也妥帖漂亮。

    楚晴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爹爹是什么要紧事，她的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这已经足够了。

    后来母亲突发急病去世，彼时她刚刚作为寒门学子里的新秀中了举人，小成了些气候。可她还记得自己跪在母亲床前有多么惶心无助，只觉得自己的天塌陷一角，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她大婚不久的正夫，从一旁牵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妻主别怕，你还有我，之彦会一直在这。"

    "我会一直在这。"

    楚娘子去世前一月，冬，黑山上大雪压境，楚晴不知从哪听说山上有治母亲伤病的草药，通红着眼睛一个人进山去寻。

    三月里湖面的冰壳薄而脆，她不慎一脚踩空落了湖。没成想冰冷刺骨的湖水竟能让人好梦，梦里母亲的病好了，正在私塾教小童背书；梦里有许久未见的小黄狗亲昵的舔着她的手心；梦里有人救了她上来，她睁开眼，看见一双温暖漂亮的眸子。

    轻柔的声音空灵地像从天际传来，那人说："别怕，我会一直在这。"